直到第二天得圣上召见进宫商讨要事。
到了未央宫,得知静妃娘娘在里陪伴圣驾,便在外等候传唤。
不过片刻功夫,听到殿门拉开,赵清战连忙躬身行礼,却察觉到有人行至自己面前,站住了。
“你是...赵清战?”
出声者语气端庄,距离疏远,不怒自威。想想便知道是刚在里面伴驾的静妃。
“回静妃娘娘,正是臣下。”
语气妥帖,不卑不亢。
“不必多礼,只是听我宫里人说起过你。”
说完便由侍女搀扶着走了。
这话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赵清战深知自己不会跟后宫之人有什么牵扯,又急着去面见圣驾,便放下心中疑惑。
进了大殿,面圣约有一刻钟时间。
待商定事宜完毕,准备出宫去办公务时,圣上突然说道。
“朕之犬子,甚少出宫。念你是为世家弟子之楷模,今想让你带着他出宫多加历练一番。你意下如何。”
赵清战自是点头应允。
圣上话已至此,哪里有反驳的余地。询问他也只是客套一下。
待出了宫,见到了人。
原是见过的。
正是前一天在击鞠场上见过的那位少年。
原来这少年便是当今圣上与静妃之子,九皇子——云翳宁。
这九皇子话很少,经常跟着他出宫办公务,也只是把自己本职内该做的事情做好。能力不错,这让赵清战大加赞赏。
本想着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美名其曰出来历练,估计也只是为了多建立威信,为日后入朝上任做准备。真正做事上必定不会太过上心,毕竟这些事情日后有的是人为他操心。
但一来二去,经常一起出去,也慢慢熟络了起来。发现这位皇子并非那般随意糊弄事情的人,且会将交给他的事情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做好。
别说是皇子,就算是世家弟子,也不一定有他做得好。
两人自此以后经常结伴而行。
更是让他发现,这人也并非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所有事情无动于衷,无欲无求。
其实内心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贪玩的少年而已。相处多了,小朋友也会跟他打趣,也会对他耍无赖,也会在玩的事情上想要跟他一较高低。
很爱黏着他,像一个没有安全感,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刚刚在大殿请完安往上林苑走到的时候便是与他一道的。
经过宫道时,远远便瞧见相思这丫头在原地乱转,似是在等人。赵清战怕小妹出了什么事,便快速赶了过去。脸上染了一分急促也未可知。
云翳宁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这幅表情。
哪怕是出宫在办公务,遇到棘手问题时,他也永远是那副一切运筹帷幄、坦然自若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要信服他。
像今日这般,失了礼数,不顾举止,倒是未可多见。
这会儿看到想见到的人安然无恙了,此人又恢复到了往日那派坦然处之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骨子里的风度教养还是没变啊!
赵清战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朋友,这会儿嘲笑之意明显跃然嘴角。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在外人看来,他的眼神还带了些许宠溺在其中。
“哥,要不要去比一比射箭!”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还是比较贪玩儿的啊。
“好啊!”
云翳宁以往跟着他出去办公务,为了行事方便,并不好将皇子身份亮出来。且也是为了多加历练,总也是要主动吃点苦的。便让他在外称呼他为兄长了。
久而久之,他就一直这样称呼他了。
只不过,赵清战告诫过他,出了宫或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叫。
其他场合,让旁人听到,恐被有心之人拿此来做文章。
身在皇家,一切还是得按规矩来,小心一些为妙。
现在相处得久了,赵清战知道这个皇子并未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只是身在皇室,不得不将自己本该有的爱好和性情掩盖起来。
就像此刻的射箭,又像上次的击鞠比赛,还有许多宫内宫外的活动,他的表现都很出色。
博学之多,涉及之广,都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哪怕是他不擅长的,他也舍得花时间和精力下功夫去学。毅力和学习能力亦非常人所能及。
看着此时哪怕是心里有些小雀跃,但也在表面装的毫不在乎的少年。
赵清战突然思绪飘远,想起来一桩旧事。
是在年初上元节时的事。
上元节家家都要吃“浮圆子”,寓意团团圆圆,幸福美满。
家里早让厨房准备好了各式各样各种口味的糯米团子,这一天是小妹的生辰,所以办得也很是喜庆热闹。
晚上厨房下好了浮圆子端了上来,一家人欢聚一堂,团圆美满。
饭毕,小妹突然问还有没有剩下的糯米团子,厨房答了有,她便风风火火的奔了出去。
家里人只当她是饿了没吃饱,亦或是又有了什么新奇想法。小丫头鬼主意一向多,大过节的,又都是一家人在,也就随了她去了。
约莫等了一个钟头,还没见人回来,下人通传,小妹捧着一盘糯米团子跑去了冰窖里了。
一家人不知道这小丫头大冬天的跑冰窖里去干什么,回来后还神神秘秘的,只说过些时辰就知道了。
然后就拉着他跑去街上逛灯市、猜灯谜、买糖人儿去了。
等回到家中约莫也有半个时辰了,一溜烟儿跑到冰窖将她先前端进去的糯米团子端了出来,嚷嚷着让大家一起尝尝她新弄出来的吃食。
嗯。
一盘冻僵了的糯米团子。
外表已经冻得有些僵硬,一口咬下去,还会冰到牙齿。
抱着试试的想法,入了口,比想象当中的感觉好多了,里面是香甜软糯的。清凉的口感冲淡了甜腻,交缠在唇齿间,口味极佳。
赵清战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沉稳的少年,想起了那盘被冻僵的糯米团子。外表冰冷,内心软糯。
突然觉得云翳宁像极了那种感觉。
嗯
可能有些表面冰冷的人其实只是一颗被冻僵了的糯米团子吧!
两个人走到射箭的位置。
赵清战随手拿起了一把弓,掂了掂。从箭筒里拿了一枝箭,按到了弦上。
拉满,瞄准,放手!
动作一气呵成。
“砰”的一声,箭落在靶上。
正中靶心!
周围响起一阵喝彩的声音。
赵清战将弓箭又递给了云翳宁。
“你来吧。”
云翳宁接过弓箭,拿起一支箭。
同样的手法
搭弓,拉满,瞄准,放手!
只听“碰”的一声。
不紧正中靶心,还将先前那一箭震了下来。
“好!”人群中不知谁先喝彩了一声。紧跟着响起更为热烈的鼓掌声。
“不错啊你!好样的!”
赵清战吹了声口哨儿,丝毫不吝啬他的夸奖。
仿佛被震下去的箭不是自己射出去的似的。
云翳宁转过头,向他的方向扬了扬头,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暗戳戳的小模样,极为可爱。
湖心的千秋亭里,云见寒坐在桌旁静静地喝着茶。此刻一同品着茶的是一白袍之人。
此人一身精致白袍、外松内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白玉冠冠了起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梁,唇若涂丹。
微风拂动,裙裾飞扬,手里一柄折扇时不时地轻扇几下,竟真是有些迷人。
坐着的两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
云见寒因和赵清战年纪相当,在朝中也经常遇见,且此人颇负盛名。有过交集,知道是个博学多才的人。
且这人是赵清鸾的兄长,便过多地了解了一些。
不过另一人,是他最小的弟弟。印象中不喜张扬,甚少言语,没有什么过多交集,只在宴会或者较大场合见过。
这个弟弟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虽说云见寒也是个不喜言语的主儿,但对于自己所行之事,却是从不过分低调,也从不忌讳别人有意的大肆张扬。他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骄傲却不自负。
云翳宁不同。
多做事,少说话;不邀功,不张扬。
是个低调内敛的性子。
“你这弟弟倒是资质不错,不过跟丞相家的公子往来倒是很频繁啊!”
开口的是云见寒身旁之人。
云见寒不置可否。
视线所及之处的另一边,是玩的兴高采烈的赵清鸾。
这会在投壶那里玩的不亦乐乎。
赵清鸾这会儿的胜负心是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当然不能放过!
和赵清鸾同排站着的是一着了绯红劲装的女子,不同于平常世家女子的温婉,更多的是一股飒爽之气。
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姿形秀丽,容光照人。眉宇间英气逼人,大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之气。
这倒是不经意间与赵清鸾的性子不谋而合。
“来,我来!”
“该我了,该我了!”
“不错啊!”
“你也不错啊!”
......
两人比着比着竟然还开始勾肩搭背了。
云见寒无奈莞尔。
待比赛完毕,比分不相上下,于是两人互道了姓名。
“那是岳家的小姐,长年跟随他爹岳刺史在军中,啧啧啧,好好的女孩子,成天跟行军打仗的男人们混在一处,以后有谁敢要她?”
说着还不失为之惋惜了一把。
“不过旁边那是哪家的小姐,倒是没有见过。小模样长得倒是挺好,冰肌玉骨,楚楚动人,还不失娇俏可爱。嗯,很对我的胃口。”
还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突然感受到旁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
扭头看过去。
正是我们平常凡事都不会多加言论的宸王殿下的视线。
“你瞪我干嘛?难不成?你认识?”
云见寒收回视线,没回答他。
以后他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