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城东街深巷里,一蓝衣少年着急地闯入私人后院。
后院中,雾气升腾,汩汩温泉从假山岩石间缓缓流出。白雾里,少女身姿绰约。
见此番情景,少年立刻止住步伐,背过身去。怎么这个时候洗澡!眼睛一张一合,恨不得立马睡死过去。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合眼,更别说沐浴更衣了。这几天在外风餐露宿,才让他知道探子的不易。想到这,便忍不住打个花花。刚呵不到半口气,才猛地意识过来。少年忙捂着口鼻,糟糕!
白雾那头,少女正欲解衣宽带,就感觉到假山后有声音。“谁!”随即披上外套。
如果是别人家深闺小姐,随便装声猫叫也就糊弄过去了。可这是白府,能在白府后院沐浴者,如今也只有白家大小姐白澜了。白家的姑娘可都不是善茬儿!
蓝衣少年额角汗珠密布。真不是时候,现下要是被发现,以后想翻身就难了!心想着,他又屏了屏气。
少女抽出衣间的匕首:“识相的,就自己出来。敢偷溜进我后院的,你还是第一个。”
没法儿了,横竖都是死。少年无可奈何,只好走出来。
少女正欲仔细打量眼前人,一股汗臭味传了过来。少女皱了皱眉,审问道:“你是什么人?闯入我白府,有何目的?”
竟没认出我。少年苦笑:“是我。”男儿声,略带沙哑。
白澜最擅长听声辨物。话音刚出,她便认出了对方。“麟越。”
白澜大步走向前,一脸娇媚:“麟哥哥,想看人家沐浴可以跟人家说嘛。这般偷偷摸摸的,人家会害怕。”
麟越嘴角抽了抽。呵呵,我若是再不出声怕是会被打残。“那个,师傅呢?我找他有急事。”
“我爹在西苑。你作何不从大门进?”
麟越苦笑道:“姑奶奶,你看我这模样,堪比叫花子。你们府守门的家丁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更别说进府了。我这回可是真有急事。”
白澜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还浑身恶臭的,太不体面了,最好是去洗漱一番。不然我娘看到了又该说你。”
“说就说呗,怕啥。”麟越心里急。
“我娘对你印象不好,那以后我俩儿”白澜微羞地玩弄着发梢。
“我是真有火烧眉头的大事,没空在意那些,走了。”说罢那袭蓝衣已飞快地掠出了院子。白澜出神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处,似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罢了。
西苑中
“师傅,出大事了。”麟越远远就喊道
那轮椅上地男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进屋说。”
此人便是白澜地父亲,前探麟阁阁主,白千晔。
麟越在白老爷子的提醒下,小心谨慎地关好门窗。凑到老爷子跟前缓声道:“世子失踪了。”他将这些天跟踪世子的行动详细地告诉白千晔。
白千晔缓缓地喝了口茶,波澜不惊。
麟越抬头看着眼前人。这难道不是火上眉毛的大事吗?又思忖着,也是,师傅什么重大案件没接手过。可是,事关世子!麟越决定再次开口:“师傅,可是有把握找到那位世子殿下?”
白千晔依旧抿了口茶,又道:“你应该探查过现场了,有什么发现?”
“发现世子失踪后,我在破庙附近的树林里发现大片脚印,从脚印看,先前约莫有五六人埋伏在此,且武功甚高,不然我不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作案。他们利用世子的善心还有仆人的护主之心,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实在是厉害得很呀!”麟越自诩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点小得意。
白千晔冷哼一声:“你还漏分析了一点。如若按你所说,凶手并没有发现你。你作为可变因素,有极大的可能破坏他们的计划。这不是个严密的计划,甚至可以说有点简单粗暴。”怪,说不出的怪异。
麟越低头不语。的确,若对方都是令我不能察觉痕迹的高手,在我去探查妇人情况时,定会将我除去。可现在我却安然无恙。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事有蹊跷,暂时先别告诉王爷府。安霖王大寿在十日之后。务必在那之前找到世子。”白千晔边敲打着桌沿边说道,“望日后,新的阁主就要上任了。是时候把这探麟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麟越看着那扣桌的手,心中暗想:那位圣上钦点的阁主,据说与我年龄相仿。如此年轻便能得到圣上的赏识,想必他的胆识和谋略都有过人之处。又想到自己的任务失败,不禁紧握拳头。“徒儿,一定会好好协助新阁主,为探麟阁尽心尽力!”现下要把世子尽快找到!
芙蓉城划分为东西两域。在东域居住的都是些大户人家,不是官宦就是富商。而西域则是些平常人家。
在城西一角有一清幽小院。小院中常年住着一位处庙堂之高的大人,人称廉相。此人身居宰相之位,却为官清廉,深得百姓称赞。
老人年事已高,近来又有不少烦心事,夜夜难寐,只好大清早在院中小憩半会儿。
一阵凉风袭骨,疼得老人腿骨发颤。
一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是谁害死的?”
老人猛地睁开眼。这个问题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自从故友遇难后,他时常回想起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他恼,恼自己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句话的含义。他想,果然自己还是老了。
女子走到老人面前,一袭白衣带着凉风。刺骨的凉风把老人拉回现实。老人猛地一看,竟是个黄毛丫头。“你,你这丫头是怎么进来的?”
笙歌无语了。这老家伙是不是傻,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走进来的啦。“阿南是谁害死的!”
老人双眼瞪大。是偶然吗?这丫头是怎么知道故人的小名?这小名是那位给故人取的。知道这小名的除了本人和那位,就只有自己了。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情绪激动道:“你怎么会知道阿南?”
笙歌自豪地说:“阿南是我养大,他的乳名还是我取的。”
阿南便是梁信,取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但事实是:笙歌不喜背书。能记忆在脑海中的诗句少之又少。想来想去,就根据捡到小梁信的位置处南,而唤作阿南。
然而小梁信长大后就不好骗了。有一天,小梁信背书后跑到笙歌房中:“歌歌,今天阿南的书也背完了!阿南还翻阅了些书籍,懂得了每个人的姓名都是有由来的。阿南想知道自己的名字的由来。”笙歌硬着头皮:“这个,呃”她机灵地看看四周,竟真找到了有“南”字的诗句,“当然有由来啦!取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小梁信在口中低吟几遍,似是已把它记住了般,抬起他大而闪亮的眼眸:“阿南记住了!“
结束回忆。
话刚说完,笙歌便后悔了。糟糕,这样不就暴露了。
正想着怎么圆过去的笙歌却听老人道:“你是阿南的那位幼时恩人?”
笙歌不悦地点点头。什么恩人?明明是是亲人!
老人再次细细打量来人。想起当年故人对这位的介绍,果然与众不同,犹如天人。这般年轻的容貌果真令人惊骇。可现下又该如何称呼?
笙歌见老人并不吃惊,还一脸恍然大悟,试探道:“你认识我?”
老人点了点头。
笙歌有些意外,意外居然有除梁信外的世人知道她的存在。她轻咳两声:“那你应该知道阿南是我的亲人。我已知道他是遭人害死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遭人追杀吗?”
老人无奈地摇头:“不像是盗匪所为。其中疑点重重,我也不得其解。”
他想起梁信临行前夜对酒。梁信笑道:“人生尽欢唯与君同乐。”
老人又伤感了,口中默念:“将进酒,杯莫停。”闭上眼,曾经对酒当歌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笙歌皱眉。什么鬼?最讨厌文绉绉的东西了!这里人怎么说话都这么别扭。早知道就不让阿南出来了。不过从话语中可得知这个人类是阿南的朋友,信得过。
“那你知道是谁发现阿南的尸体的?”
“姓章。叫章什么同的。”老人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脑袋,老了老了啥也记不住了。”
“没事,慢慢想,一定能想起来。”
良久,笙歌只觉得屁股都坐麻了。暗自腹诽道:人类的记忆力衰退的也太快了吧!我等得花都谢了。
“章大同,好像不大对,叫,叫什么来着”老人家急地满额大汗。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章达通!”
一身浅草绿的少女走上前,引人注意的是她的身侧挂有配剑,与街上见到的女子不大一样,眉目间也多了几分英气。
“哎哟,看我这个记性。欸,不对,你这丫头谁教你偷听别人说话的。”老人心下一惊,不知他这孙女听了多少,要让他知晓了面前这位神人的秘密,不知会惹来什么麻烦。“您莫要见怪,这是我的顽孙,”
这少女也是玲珑心思,见爷爷万般恭敬的态度,她也收敛了些,“我刚回来,谁料见院中有客,打扰了。不过您找这章达通可是为了梁太傅之死?”
那女子刚进门笙歌还未来得及细看,现下细细打量一番。此女子面目清冷,眼角一点泪痣恰到好处。脑中冒出一句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正是。”
“太好了。实不相瞒梁太傅曾在学问上对在下指点一二,也算我的半个老师。我本就有意私下调查这件事,如今也算是找到同盟了。”这女子面上清冷,却不料待人如此热情。
“同盟是?”笙歌满脸疑惑。
面前这女子已伸出了手,“我叫莫雨,你可叫我阿雨。”笑意在她的脸上绽开了花,如阳光般明媚。什么冰雪美人,真是看走了眼。
笙歌怔怔地伸出手,“叶笙歌”。
莫雨心里笑道瞧老爷子那样,还以为是眼比天高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萌萌的。看样子也就豆蔻之年。小小年纪,这张脸还未完全长开就如此惊艳,再过个两三年,不,只要半年,势必艳惊四座。交这么个朋友,赚了,赚了。幸好今天偷了个闲,回了趟家,嘿嘿。
“对了,阿,阿雨,这太傅是啥?”
莫雨的茶喝到一半,听了这话生生噎住。顿的大笑起来。这孩子,太可爱了吧!
老人也笑了两声,见笙歌面色尴尬。忙朝那不知分寸的孙女使了眼色。
“就是老师的意思。但这是是用来称呼王公贵族的老师滴。”
笙歌有些恼,竟被人类嘲笑自己知识浅薄。哎,早知道多看两本书了。好歹我也比他们多活了几百年,往后的面子往哪放呀。突然一只手搭了过来,“不用妄自菲薄,以后有啥不懂的,问姐就好。”
也是,谁叫自己年龄长见识短呢。
“阿雨,以后请多多指教。”笙歌主动地伸出手,以示友好。
对面的女子毫不客气的一拍手心,“没问题。”
“对了,你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呀,有身份牌吗?”
“我”怎么说,看样子她不知道我的身份。
老人立刻抢话道:“她不是这里人,梁太傅之前受过……”
“我之前受过梁太傅的恩。来这芙蓉城是为了报恩,谁知,哎。如今我又身无分文。我的身份牌又弄丢了。”幸好我机智过人。
“今后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莫雨爽快答道。说着门外突然站了个人。一身官服,腰间配刀,还挂着个牌——探麟阁。是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脸上写着个怒字。“莫雨,你又偷溜回家。”
莫雨背影一僵,一时没注意她竟偷偷溜到了屋子门框处。“我吃个饼就去。”话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个饼,凑到笙歌跟前,“我这还有职务在身,晚上回来聊。”
真是个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