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游子唱离歌,昨夜微霜初渡河。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
戏子眉目含情,曲调凄婉。那白衣书生,最是不喜这种哀怨的调调,索性把注意力集中在青衣书生的叙述上。
青衣书生话落,眼前人猛地呛了口茶水:“你刚说那位一开始让你叫她什么!哥哥?”书生忍不住大笑出声,引来众人目光。
青衣书生无可奈何,小声提醒道:“你小声点。旁人都看过来了。”
书生憋着笑意:“所以,你真叫她,哥哥?”
青衣书生依旧看着茶水,眼里也生出了笑意:“她本名笙歌,让我叫她歌歌,也是觉得这样亲切。那里与世隔绝犹如书中所提及的桃源仙境,她估计并不知晓这歌歌同音还有另一层含义。我那时还小也不懂得,索性也就叫了。”
“哈哈哈,奇人!真是奇人呀!那后来呢?”书生一脸兴奋。
“她不喜看书,但总是督促我将书看完。”
“书!那里还会有书?”
“嗯,有的。不过都不是当世之书。”
书生认真地打量着眼前人:“难怪梁兄如此见多识广,博古通今。”
“莫兄谬赞了!”青衣书生抿了口茶继续说道,“我识文后才知道哥哥的含义,自然不会再那么叫了。她又不喜我叫她前辈,说是显老。于是我便唤她阿笙。再后来,她觉得她教不了我什么了,便送我离开,入世学习。”
“那你后来还有回去看看吗?”
青衣书生伸向茶杯的手顿了顿,才说道:“回去了几趟。”其实,他没说完。距离上一次见到她已经有5年了!
书生没有看到眼前人眼底的一丝惆怅:“那梁兄的名字是那位取的?”
“她在我的襁褓中发现一块金锁,上面刻着梁信的字眼。应该是我的亲生父母为我取的。”
“那你这些年,有托人打探过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青衣书生摇摇头轻叹一声:“已经不在了。我打探到当年我的父母被追杀,恶徒将我扔下悬崖,我的父母也被杀害了。”
听罢,书生才觉得自己问得过头了:“抱歉梁兄,触及你伤心事了。”
“没事,我的亲生父母的音容笑貌早已在我的记忆中模糊。谈不上悲不悲伤。”青衣书生苦笑着。
书生见梁信兴致不高,立刻说到:“不提了,不提了!明日就要进京赶考,想必凭梁兄的才绝,定能高中。”
“哪里哪里,论文采与处事之道,还是莫兄更胜一筹。”
台上的曲目早已更换:
虞姬(唱):劝君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好!”顿时,座下掌声四起。
尧水境中
少女指尖燃起一小火苗,那摇曳的火苗映入女子如湖泊般清澈的眼眸里。她一手执着勺,一手控制着火候,竟是在生火做饭。屋外的精怪最喜作弄她,躲在暗处悄悄施法,少女指尖的火苗突然变大,旋即那锅中的萝卜化作焦炭。“哈哈哈哈!”这些个小东西捂着嘴,偷着笑。说来也怪,那女子不急也不恼,屋内一时没了声响,正当精怪们跨进屋一探究竟时,门猛地关上了。良久,那木屋原地消失了,眼见三四只精怪被绑在木架上,嘴被堵着,脸上写满了委屈。
“你们说,我是小火烹煮好,还是大火烘烤好。似乎后者更符合我现在的口味。”女子狡黠,略带玩味的在指尖燃起火苗,已有烘烤之势。
“唔,唔!唔……”一毛头精怪拼死挣扎,似是有话要说。女子轻抚衣袂,心情愉悦地解了施在那毛头怪嘴上的禁制,淡淡开口:“有啥遗言,说吧!”
“我就是不明白,您是取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形成的精灵,根本无需食用这些凡物。”那精怪一抓住机会就开始溜须拍马。
谁料女子不吃这套:“欸,我就是喜欢,怎么你还有意见?”她嘴角扯过一丝笑意,却掩饰得极好,很快又恢复平静。
“怎敢呀?我只是好奇,这萝卜吃就吃吧,还非得用火烤。”
女子睨了那精怪一眼,架好的木架消失了,精怪们也被松了绑。“因为阿南说这样做会使食物更好吃”,她声音低沉,眼睛看向云层深处,“说起来,已有些年没见了。”声音飘远,人已消失不见。
少女一个人坐在大榕树的树干上,和小时候一样静静地坐着,不同的是那时在她的眼中一棵榕树便是一个世界,而现如今四海八荒之大她无法想象,她对境外人间的好奇心越来越强。她一如既往的拨弄着树叶,树叶的婆娑声传入耳中,似是有人在耳边低语,似是阿南的声音“歌歌,我会写字了!”“阿笙,人境没有尧水境美。”“这次回来我给你带了个锅,人们用它来做饭,炒出来的菜可香了。”“阿笙,一旦入了朝堂我可能以后无法再来看你了。”
官海沉浮,生死难料。他还是选了这条路。少女叹了口气,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人的寿命很短,终须一死。自那孩子出了尧水境,她就无时无刻不害怕着。但实在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四十年后,凉洲城,雨夜。
城郊树林里,鸦雀声起,一场屠杀悄悄地开始,悄悄地结束。俄而,血腥味弥散开来,夜静的可怕,静得只剩下乌鸦啄食血肉的声音。那披着黑色羽衣的鸟就站在那袭青衣上,一双眼如刀刃般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光。他们时而发出令人厌烦的叫声,似是很兴奋,又似是在互相表达对这男子的同情。也许是这男子死得过于悲壮,连这夜雨也下大了几分。
尧水境中
笙歌打算做一桌素菜,让那些精怪开开眼见,尝尝什么叫人间美味。精怪们一个个围在屋外细细打量着,似在研究其中的奥妙。很快,炊烟起,香气四溢,小精怪趴在窗边激动的就要破窗而入。忽然天边响起一道声音:“小笙歌,可别忘了做爷爷那份。”精怪纷纷退至两侧,之间一老人拖着长达数米的白发缓步上前。他面容苍老,却带着和蔼的微笑。他的胡子甚长,说话时若不捋捋,指不定会把那胡子吃到肚子里去。
“当然没忘,每个人都有份”她得意地挥动大勺,有模有样。
“可我们是精怪”
“嘿,跟我咬文嚼字,好啦!每个精怪都有份。”笙歌无奈,正要起锅,谁知手里一烫,她下意识松开手,锅摔成两半。她心中一惊,按了按眉心,阿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