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王爷死后,世子失踪案就不了了之了。那位自己逃回来的世子在蓼国军队的护送下重新回到了神泣山。朝廷虽有欲进一步调查假王爷一案,可苦于没有线索,没调查几天也就放弃了。
可是真的是因为没有线索吗?活死人王爷就不用说了,还有那几个在牢狱里受刑的黑衣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麟越说他觉得陛下像是早已知道此事。看来蓼国这位陛下另有打算。哎!眼瞧着这与阿信之死有关的线索就要断了,可是现下又能怎么办呢?
“咕咚!”又一颗石子落入湖中。湖面随着石子的落入泛起了圈圈涟漪。异物的到来吓得湖中的锦鲤四下逃窜而去。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湖边的杏树上,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她周身的杏叶似是也沾染了这忧郁的气息,纷纷舍了高枝坠入尘埃。那一片片耀眼的金黄恣意地叠落在地,远远看去,空落落的枝桠,碧波荡漾的湖水以及满地的金黄,别有一番风味。
刚述职完的麟越从阁主的书房——风烟斋中走出来。他总觉得新阁主的那张脸似曾相识。在哪儿呢?正想着,突然感觉某个硬物飞快地从脸边划过。他敏捷地一闪,险些被伤到。他抬头望去。只见笙歌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格外安静地看着湖面。他灵光一闪。是那晚在金缕楼的男人!
似是麟越的心声太大,杏树上的笙歌猛地回过神来,见树下人,咻地从树上翻身下去。
“妹子,你那石头差点毁了我英俊的脸庞。”麟越打趣道。
“抱歉啊!”笙歌心不在焉地道了个歉,正要离开却被麟越拦了下来。
“等等,我方才见过阁主。怎么看他都像是那晚在金缕楼的男人。你是不是早就认出阁主了?”麟越好奇地问。
“不认识。”笙歌冷着个脸。今日本就心情不畅,偏偏有个臭小子非往枪口上撞。
“哦?是吗?打从阁主出现,你就一直躲在莫雨身后。怕不是心虚。”
麟越这小子莫不是忘了那件事的起因了吧!这小子不提,她本还打算息事宁人。如今他反倒还追问起自己来了!一想到这,笙歌心里的那股火就再也憋不住了。“我本想息事宁人的。你却硬是要旧事重提。莫不是忘了,那个真正心虚的人是谁了吧。”笙歌情绪一大幅度波动,身体内的灵力就开始外泄。周遭的空气渐渐凝固,凝固到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下倒还真是把麟越给震住了。
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冷冰冰的就算了,还一身戾气。怪瘆人的!麟越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心下生出一丝胆怯。不过,他并未察觉这压人的气势不同寻常。他努力地挤出了个笑容道:“好丫头。别生气呀。哥哥旧事重提还不是为了给你赔个不是。当初是我们错了。”说着,又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谁又能想到那个人会是阁主大人。以后你哥哥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笙歌嘲讽地笑道:“你那几本小黄书可是害惨了我呢。”
“我保证,我一回去就将那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都烧掉。”说得那是一脸真心天地可鉴的样子。
在笙歌眼里看来,麟越等人也就是五六岁的娃娃。她一个老人家犯不着继续跟人家较劲。“算了算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姑娘我正烦着呢。你走吧。”
麟越见人消了气,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说白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他一个大哥哥又有错在先,理因让着。
见转角没了人影。笙歌又寻了处草多的软地自顾自地盘腿坐下,继续她的冥想。直到天上露出星光,一丝寒意钻入她的衣襟里,她才缓缓张开眼睛。
晚秋的蝉鸣让人心中多了些安逸。上一次夜里来到这探麟阁内院还是入职前的事。这人间的日子还真是过得飞快呀。
“你在这里做什么?”
笙歌没有应。她知道,那一定不是问自己的。因为她现下处于隐形状态,不会有人发现的。直到那人在她旁边躺下,她才呆愣地转过头来。笙歌猛地向后移了移,满脸惊讶神色。“你,你,你怎么会发现我在这?”
“这是我的院子。”
话落,院子便再无声响。偶有三两只飞禽路过这院落,却也都噤了声,稍作停留便离去。
魏二静静地躺在一旁。生在江湖,逍遥惯了,金丝绣的锦被盖着着实难以入梦。
良久他缓缓从衣兜里拿出一白玉酒壶。
“拿着!”他轻轻一抛,那酒瓶子稳稳地落到了那碧色纱裙上。
此时笙歌才发现身边男子离她很近,近得连他们的衣袂都交叠在了一起。这也太近了!于是她匆忙地俯身去拾那白玉酒壶。
忽的院落内起了急风,说起来也怪,风很大很急,而天上的云却纹丝不动。那凉风包裹着笙歌发烫的脸颊,凉意顿时使她清醒了些。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一股淡淡的酒香探入了她的鼻尖。这醉人的气息让她又恍惚了起来。她脑袋有些胀。只觉得这画面好熟悉,脑海里隐约还有鸟鸣声。
身旁的男子只觉得有几缕丝状物在他脸上铺散开,鼻尖隔着酒气还能嗅到清晰的发香。他
轻轻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人一头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头发散了!”魏二懒散地说到。
笙歌正发着呆,忽闻此声才发现这风竟把莫雨幸幸苦苦固定好的发髻给吹散了。她手忙脚乱地将长发撩到一边,以免那发丝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不扎起来吗?”魏二看她那慌乱样儿,突然觉得有些逗趣。眼前那少女盘腿而坐,一头青丝遮住了大半的身子。真是好小一只!他笑得眉眼弯弯,眼里的光亮若星辰。
笙歌不在意的摸了摸发梢道:“我不大会,通常都是别人帮着弄的。”说罢,还傻里傻气地干笑了两声。
魏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捞起散落在草地上的头发,认真地开始编起来。
笙歌敏感地要躲开,奈何头发太长,根本逃不开。
“别动。”他将头发一拉,又将笙歌拉回原位。
“疼!”笙歌不敢转过头,只能张口抱怨。“你动我头发干什么。”声音有些恼,却大不起来。
魏二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他只是纯粹有些可怜眼前这个人罢了。“在帮你编头发。若是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披头散发地从我这个院子里出去,外面还不得传出闲话。你不要名节,我还要。”
“你胡说什么!当我不知道呢。‘名节’是女子才有的东西。你一个男子要什么名节。”笙歌说完还一脸骄傲。
魏二看着少女得意的脸庞,不禁笑出声来,掩都掩不住。“行行,你厉害。”这孩子果然就是傻。他无奈地摇摇头。
笙歌听身后还在笑,不悦道:“头发编好没?再晚点回去,阿雨该骂我了。”
“好了好了。”魏二忍着笑意说到。
笙歌闻声转过来,感到有些难为情。“头发,还能看吗?”
魏二仍是笑着点头。笙歌表情很是怪异。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就这么爱笑?之前见他也笑,不过都是笑里藏刀。她又想起今早那群人。总结到:人类果然都是奇奇怪怪的。
院内那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笙歌只觉得有些凉,饮了两口酒。心道:好辣。又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似乎自前面闻了酒味儿后,就有些晕乎乎。这刚下肚的几口酒很快便产生了作用。她站起身,径直向木廊走去。只听身后人道:“喂!道声谢都没,就走了?”魏二理了理衣衫,见那醉态,大笑起来。又豪饮了一口。
笙歌没有听见,她走没几步,身形一虚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见人走了,魏二才指尖一动。只听见一阵破碎的镜片声从院子某个角落里传来。他扬着声音说到:“阁下若是想与在下切磋,烦请正大光明。”
探麟阁内院中,一片寂静无声。
虚境中,白雾又起。
“歌歌,歌歌。快来!”小娃娃一脸兴奋,手中拽着一对兔耳朵,“看我抓到什么了!小兔兔!”那兔子惊恐地蹬着两条毛腿,却怎么都逃不出小娃娃的手掌心。
“阿南好样的!”少女在远处夸道。
脑海中,那兔子挣扎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在脑海中心荡漾开来。那兔子的眼睛变得火红,爪子变得异常锐利。小娃娃将兔子提至面前,天真地看着。
只见那兔子火红的眼睛动了动,下面那张三瓣嘴却越张越大,逐渐变得畸形。
“阿南快放开那兔子!”少女边喊边疯了似地朝小娃娃的方向飞去。“快啊!”
小娃娃愣住了。画面中的小兔子已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那畸形的妖物借力朝前一荡,活生生地将小娃娃的脑袋吞了下去。
“不!”少女几近崩溃。
画面被涂成血色,模糊地看不清楚。直到整个画面变黑。黑漆漆的天空下出现一片芦苇地。芦苇地边上立着一块石碑。“咕噜咕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石碑里冒出来。那液体呈鲜红色带着小泡,一股一股地从那石碑里涌出来。那石碑上似乎写了什么!笙歌艰难地凑上前,稍有些靠近时才能大致辨别。那碑文竟是符文!她的瞳孔瞬间被汹涌而来的一片腥红湮没。
梦醒。笙歌盘腿坐起,又吐了口气来安定体内胡乱游走的灵力。算上今天这是第三次了。她试探性地摸上后颈。“好烫!”她猛地抽回手含在嘴中。不知道为何,自从木曜日那天从集市上回来后,笙歌的灵力常常在体内乱走,像是受到什么引诱似的,总有一小部分会凝聚在后颈处,以至于那一片十分灼热。她扯了扯衣襟,想让凉风灌进去,便又开了窗。
月华如水,凉风凄凄。笙歌低着头沉默地均匀地喘着气。待气息平稳后她伸出两个手指,指腹隔着衣料在后颈处探了探,已没原先那般烫人了,不过!笙歌好气又好笑地摩挲着那烧焦了的后襟。这是第二件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将成衣铺搬空才够。想想就头疼。
她边想边迅速地将损坏地衣物换了去。这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一道灵符从窗外闯了进来,直射向笙歌。笙歌飞快地一挡,那灵符竟十分不堪一击,直接在空中化作点点悬浮的金砂。那光并不足以晃人眼,但笙歌在黑暗中呆久了,忽的有东西一闪,她便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眼时,金砂汇成了一个个字——洞洞村。
“哈?”笙歌不解地看着,见那金砂缓缓消失,她一把抓住。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沙砾仍是缓缓地从她手中流失。这下她可睡不了了。她警惕地紧靠窗边的墙,两个眼皮子强吊着盯着窗外。直到那高高的黑幕上已有了一线白,隔壁张大娘家的雄鸡发出一声更比一声亮的打鸣声,一切似都恢复了平常,那疲惫的女子才倒头呼呼睡了起来。
话说笙歌昨夜只是折腾了半宿,蓼国皇宫内可是一夜不平静。
昨夜,蓼国皇宫内苑。烫金的纱帐下,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双手紧拽金丝羽被,下半身的疼痛感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撕裂开来。她的面容已经变得扭曲,布满血丝的双眼尽显疲惫,可此时的她除了使劲儿什么也做不了。
“娘娘,深呼吸。用劲儿啊!”老嬷嬷焦急地在一旁催喊着,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床榻边的一群婢女们更是着急慌乱,来来回回地跑,还不小心打翻了水盆子。
老嬷嬷看不下去,厉声责备道:“慌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再这样全部都拖下去!”
只听见身后猛地发出一声长而用力的嘶喊,老嬷嬷忙转过身去。她掀起被子一看,面露喜色地喊到:“出来了!出来了!”她激动地拿过身边人递上的毯子,将婴孩抱了出来。那孩子从阴暗中被抱了出来,一张诡异到令人惊悚的小脸暴露在烛光下。老嬷嬷看到那张丑陋到极致的脸吓得差点将孩子丢到地上。那孩子的五官长得极开,还有些不对称。
这,这是个怪胎!老嬷嬷双臂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看向床榻上筋疲力尽得昏过去的皇后娘娘,脑袋嗡嗡作响。
“去把门给我锁起来!”老嬷嬷冷冷地说到。
那些临时被调来的婢女们像是猜到了什么,心脏飞速跳动起来。她们就像是突然被盯上的猎物,疯狂地朝大门跑去。可那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这些猎物们只能在绝望和惊恐中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