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大美女,别来无恙啊!”麟越笑着走上前。
宫酒儿眼睫微抬。还真是别来无恙!第一次见面前这个混小子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前,江湖忽掀风雨。能在这大浪中翻出名堂的,日后多半能在武林中赢得一席之地。一时间江湖儿女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搅入其中的便有麟越。宫酒儿每每想起此时便觉得好笑。一个富家公子哥一身破烂,一把剑,凭借廋小的身躯挤入了齐天鬼,金印佛两大大绝世高手的决斗场。本以为这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是来挑战的,谁知竟是为了捡一串珠子。好好的比武被打断了,两大绝世高手都没了兴致,在场围观者皆气得拂袖而去。宫酒儿也正要走,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打斗声。那扫了大家兴的小子正被三人围攻。明明敌不过别人还一脸是我没使尽全力让着你的气人表情。宫酒儿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一入江湖,生死由命,谁让这小子自己选了这条路呢!可她却因停留片刻被迫卷入了这四人的战斗。宫酒儿身轻如羽,又快如鬼魅,一只长鞭眨眼间便将把她也当作敌人的那三位大汉绑在了一起。三位大汉目瞪口呆。那时宫酒儿和麟越也才十岁出头,面对三个大汉面无惧色,还将他们打败了。
之后的一年里两人各自化名,还组了个队叫弓霖酒越。名字还是麟越取的。麟越擅弓箭,百步穿杨,一箭双雕不在话下。现在细想那“弓霖”二字似就是在夸他自己能一发多射的本领吧!呵呵!当年武林争峰在朝廷的干预下一年之内就平静了下来。自此之后宫酒儿销声匿迹。
这段游侠经历麟越和白澜说过。按白澜对此的说法就是:江湖一战,大浪滔天。想出风头?这不,就给扑腾没了。其实麟越和宫酒儿搭档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她的身份。她的消失是意料之中。
“好久不见了,麟小贼。”宫酒儿笑道。麟小贼是麟越当年的化名。这家伙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还有一套自己对此的天花乱坠的说辞。不过宫酒儿现在可无心忆旧。那个老男人的徒弟还没有消息,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麟越,我有事求你。”她之前就知道了麟越的职位以及与白府的关系。是故,她昨晚在逃离了追杀后先去了麟越住处,发现无人便想前往白府,路上巧遇白府大小姐的车驾就躲了进去。一方面,可掩人耳目:另一方面,白府森严,这也许是进入白府的一种省事途径。
见她一脸正色,麟越也严肃了起来。
宫酒儿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麟越见她如此,解释道:“白府守卫森严。而这府院内都是我和白大小姐的人。你放心说吧!”
宫酒儿吐了口气,缓声道:“安霖王是假冒的。真王爷目前下落不明。世子自小随上阳真人修行。两个月前他修行遇瓶颈,在上阳真人的指点下下山看望安霖王。也就是回了王府的那段日子,世子察觉王爷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麟越一边震惊一边又在思索着。
“一开始是发现他遗忘了很多东西。后来发现安霖王睡得极早。有一次世子不经意去房里找他,他却不在房中。听下人说几个月前,王爷命人给房中柜子造了把新锁。此事一听便有蹊跷。”宫酒儿双眉紧锁。
“柜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麟越猜测。
“世子就是这么猜的。于是深夜趁那王爷不在撬了那把锁。”
“这样,王爷回来不就发现了吗?”
宫酒儿示意他闭嘴,继续讲到:“他找到那个锁匠打了把一模一样的。打开柜子后发现里面是一些书信还有各色金银财宝。信件上有法术封印,出自鏊国皇宫。此法印世子破解不了。第二天便匆忙回了神泣山。真人破了印后发现芙蓉城内有十来个鏊国细作。而这个王爷是鏊国人扮得,通过法术变了张和安霖王一模一样的脸。”
麟越猜到了一点:“目的是攻我蓼国。一方面鎏国人在蓼国结婚生子。哼!以我蓼国土地喂养他们的鏊国后代。鏊国男子与蓼国女子成婚,生下的孩子体质既遗传他鏊国又能更为强壮。蓼国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被骗婚后从了夫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十几年后蓼国内鏊国人遍布。派人将这书信稍作改造,嫁祸真王爷叛国。蓼国朝堂军心不稳。鏊国就可趁机发动战争来个里应外合。另一方面又将我国军情传给他们。呵,呵呵呵,真是好狡猾。”
宫酒儿忽地目光下沉:“世子发现此事就打算回城禀报皇上。路上为保信件安全,他和我兵分两路。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出事了。”
“那信件呢?在你身上?”
宫酒儿点头:“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桐楼等世子消息。两天后便觉无望。有过几天便听闻世子被绑架的消息。我与朝中人不熟,无法将此证物交到皇上手里。”
麟越想了想脑袋有些混乱。他又小声和宫酒儿商量了接下来的行动细节,离开房间时天都黑了。
终于是云开见月了!麟越没有休息。他立马回了探麟阁,召集了笙歌等人。
说到笙歌。那晚夜闯王府不成,她自己反倒生了一场大病。这病说大也不大,就是普通感冒罢了。只是对于几十年才生一次病的她来说,区区小病也真是难为了她。她已经在大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了,到了傍晚才发了汗好受些。刚起身换了被汗水浸湿的衬衣,就收到了探麟阁的诏令。人还有些恍惚。本想真真正正地睡上一觉,这下又得泡汤了。笙歌想着,人已经到了探麟阁。
探麟阁内灯火通明。麟越带回了个好消息,众人都十分兴奋。
“接下来就是怎么行动的问题。”楚寂一脸平静。
楚龙忽地站起,激动地道:“当然是将证据呈给皇上,让皇上好好地处置那鏊国奸细。”
“不行。”楚寂和麟越齐声道。麟越在朝堂为官过一些日子。他知道有些时候鲁莽直接是会惹上大麻烦的。更何况这件事的核心是那位最先怀疑王爷的世子殿下。那些所谓的证据也是世子殿下找到的。“如今耽误之急就是找到世子殿下。如果此时直接上报恐怕会打草惊蛇。”
笙歌并没有参与讨论,低头思忖着。假王爷?之前那个倒夜香的小厮说过阿信死前嘴里反复提及“王府”二字。难道他知道王爷府的王爷是假的!那他的死会不会与那假王爷有关。说不定阿信就是被那假王爷害死的!她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热,呼吸声越来越重,渐渐快盖过周遭地声音了。
“楚龙,楚寂!你们二人带领羽卫在芙蓉城郊外搜寻。务必将人带回来!”麟越下令到。之前从宫酒儿那儿了解到世子人不在城内,这般麟越才有把握缩小搜查范围。
“是!”话刚落,一片寂静的大堂内想起了一个响亮利落的声音。众人只见一个身影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提着剑正要往外走。
什么情况!我听命行动,大家盯着我看啥?笙歌走得晃悠悠,只觉得后脑勺好重。她看到麟越在冲她喊,楚龙等人一脸惊吓地朝她跑了过来。接下来,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做了个梦,一个不大好的梦。
次日,意外的消息从郊外飞马传来。
“你说什么!世子自己从狼窝里逃回来了?”麟越震惊。
楚龙气喘吁吁地回答道:“是呀!我们四处寻人。结果人自己从林子里走出来了。”他也纳闷了。可那世子的的确确是真世子,而且毫发未损。这怎么都让人匪夷所思。
“那他怎么说的?”
“人还是个孩子。刚从狼窝里逃出来。现下已经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了。我们的人沿着世子逃出来的方向找到了贼窝。是一群鏊国人。大都自尽了,只剩下一个活口。现在在押回来的路上。”楚龙越说越开心。
“那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麟越说到。但他总觉得这件事解决的太顺畅了,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般。
笙歌醒来时,阴雨天已经过去了。窗外是极好的艳阳天,手伸出去,暖暖的。一早麟越等人就来探望了。听楚龙说这两天里发生了好多大事。“世子回来了,证据呈给了皇帝,假王爷下狱等待判决,蓼国几座城池中有好多鏊国奸细都被揪了出来。”
“等等,下狱,安霖王下狱了?”笙歌瞪大双眼。陈潇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竟一时语塞。
麟越觉得奇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假王爷下狱,这不挺正常的吗?你这是啥反应?”
“没!”笙歌有些郁闷。本想亲自会会那王爷,逼他说出梁信之死的真相。可惜如今那王爷入了狱,自己身体最近总出问题,法术不大灵光,万一像上回一样突然隐身术失效,岂不是要死在大狱里。咋办呀!
“过两日探麟阁会派人进大狱审那假王爷。我问过了白老。白老说让老潇和老寂去。笙歌妹子,你就安心在家养着吧!”麟越一边和旁边的楚龙打打闹闹一边说到。桌边静静喝水的楚寂点了点头。
陈潇最近总是闷闷不乐,平常聊起天来眉飞色舞的,如今那眉毛却耷拉在低垂的眼帘上,没有半点生气。他喉珠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能让我审讯吗?”笙歌急道,“我身子已经好利索了。实在不行,让我旁听也可以。”
陈潇见状缓缓开口:“越,这两天我本来想向你请假的。家里前几天来信说村子里出了怪事。我寄了点东西回去,结果等了好几天家里都没回信。我有点担心,怕家里人”
话未说完,麟越按住了他的颤抖的手,“实在不放心,就回家看看!笙歌妹子你替他审讯。”
笙歌只觉有什么东西哽咽在胸口。看着面前这个忧心忡忡的少年,像极了接到阿信死讯的她!
监狱内,微弱昏黄的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颀长。笙歌跟在楚寂身后,只听见某种液体缓缓滴落的声音。她记得上次随着众人进来的时,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四周的环境。如今这般仔细地看了一圈,笙歌才发现这个叫“监狱”的地方还真是同世人说得那般阴森恐怖。正想着,她又听到几声凄惨的叫喊声,不禁浑身一抖。这就是地狱吧!在过去几百年树妖老人给她讲的睡前故事里,她便听过一些关于地狱里的事。那是她还年幼,只是觉得什么事都新鲜,也就没有在意。如今诺大的监狱里看得见的,除了关在里面的,就只剩下她和楚寂两人。眼看着楚寂就要走远了,她忙加快了步伐。
走了半盏茶了功夫,他们才来到假王爷所在的牢房前。
审问了半天,那假王爷依旧默不作声,就连一向淡定的楚寂都有些不耐烦了。眼看着,那假王爷身上的皮都快被烫掉了,可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楚寂察觉不对劲,抬手示意狱卒退下。他走上前,手掌微微发力向假王爷的脸扇去。“啪!”声音极响,而瞳孔却无丝毫变化。
没反应?楚寂反复试了几趟,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笙歌见楚寂来回扇了那假王爷好几巴掌有些困惑。她也走上前去,眼睛对上了那双无神的瞳孔。这回,笙歌的瞳孔收缩了。她居然看到了,从那个假王爷的眼中。这不可能!她不可能窥探得到一个活人的记忆。活人的记忆尤如天机,不是她一个精灵想看就能轻易看到的。更何况她窥探到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除非,他已经死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笙歌问道。
“很有可能。我记得鏊国有一种术法能让人起死回生。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并不能真正的回来。他们体内有一种秘术控制着身躯,不仅可保肉身不坏,还能使人依旧能够活动。不过到头来也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楚寂眉头紧皱。他早该想到对方早有准备。他扭头看向笙歌,却见她在一旁执笔画着什么。
画了半晌,笙歌才停下了笔。那草纸上呈现出一个玉符的模样。
楚寂没有吭声。他知道这个看似单纯的姑娘不简单。
“他生前应该见过身上挂有这个东西的人。”不是笙歌糊涂。她知道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查不出什么。现在的她需要人脉。她挠挠头,试探性地看向楚寂说到:“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吗?”
楚寂看了笙歌一眼。“没必要。”说罢,径自走出牢房。
刚跨出门,笙歌就与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一脸严肃,现下脸更是黑了。
“抱,抱歉啊!”笙歌边说,边把身边掉落的画拾起。
那人似是有事,理都不带理一下笙歌的,直接往前走去。
身旁的小厮倒是好心,上前扶了笙歌一把。
“谢谢啊。”笙歌看着那对性情不一的主仆越走越远,向楚寂问到,“那是谁呀?”
“吴御史。”楚寂回答。话毕,快步朝前走去。
笙歌看着那身影远去。心中抱怨道:还真是个性情寡淡的人呀。不过这样,她的秘密应该就可以守住了。笙歌莫名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