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暗觉好笑,又见他跟自己拿架子摆谱,索性不再理他:“不说算了,谁稀罕!”
“不稀罕你还问……”
杨帆脚下突然加速,顿时灌了郎飞一肚子风,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两人风驰电掣,但路途实在太远,来到城北一座山坳前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山坳并不算深,一眼望去,其中遍布大大小小的坟茔,低矮的灌木穿插其间,使这里看上去十分荒凉。此地是斗原城平民的一处埋骨之所,杨帆的父亲,杨云山就葬在这里。
杨云山下葬之时,家境尚可,他的墓比起其他坟丘要强上许多,正中央最大的那一座就是。
但是,当两人走到坟前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高大的青石墓碑拦腰断成两截,碑上所刻之字竟被泼满了污血,青石垒砌的坟冢不知被何人挖了个大洞,破碎的石砖、木屑抛得满地皆是。
“怎么会这样!半个月前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郎飞近乎呆滞的自言自语。
杨帆僵立坟前,不发一言。
郎飞见状慌忙劝解:“别这样……”
他话未说完,杨帆身躯巨震,呃的一声仰头喷出一蓬鲜血!身形踉跄,接连退后数步才勉强站稳。
郎飞抢上前扶住他,见他双眼流下两行鲜血,血泪斑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被毁的坟地。
此情此景,郎飞心中何尝不怒,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强压心头怒火扶着杨帆不敢松手。
两人伫立在原地许久,杨帆终于冷静下来,运起斗元徐徐恢复体内创伤。
片刻之后,杨帆跃上坟头,俯身细看坟中情形。
墓中棺椁破碎,尸首不翼而飞,只余下残破不堪的随葬之物散乱了一地。
掘坟者显然不是为财物而来,不然绝不会糟蹋了那些随葬物。
杨帆跳进冢内,默默收拾散乱之物,将之重新纳入仅余的半截破棺之中。墓室逐渐清理出来,一块墨绿色的衣料却引起了他得注意,父亲生前最讨厌绿色,所有衣物没有一件是绿色的,这里怎么会有绿色的衣料?
难道是掘坟者身上的?衣料入手绵软,上面有黑丝底纹,杨帆捏在手中细看,赫然发现组成底纹的并不是什么黑丝,而是一根根头发!
郎飞也走上来帮忙,见到这样的衣料不禁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杨帆并未说话,反手将碎衣料收进怀里,转头又开始收拾墓室。郎飞见状叹息一声,也不再问,转身帮忙。
两人忙了许久,才将坟头内外收拾停当,又将坟冢重新掩埋好。
随后,杨帆将宁伟的头颅取出,摆在碑下,自己则退后数步,百战连鞘插在坟前,随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此时他脸上血泪已干,没有一丝表情,嘴唇紧闭,没有任何言语。
但郎飞惊愕的发现,他眼中黑瞳居然变得赤红!
细看之下,那赤红之色分明是一丛丛不住升腾的怒火,威势狂猛,誓要焚天!
杨帆一动不动的跪在坟前,好似一尊守坟的雕像。直过了许久,他才缓缓俯身磕头,咚咚之声犹如擂鼓,令闻者心惊。
郎飞也跪地磕头,他自幼无父,母亲也在他八岁时过世,若不是杨家的照应,他可能早就饿死街头,在他的心里,早将隋杨和杨云山当做了他的父母。
两人祭过杨父,杨帆一拳将宁伟的头颅打成一团血雾,这才起身离开。
整个过程,杨帆始终沉默着,可他心里明白,掘坟盗尸者不是李俊杰的李家,就是宁派中人。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不是鞭尸泄愤,就是想要在坟中寻找某些东西。唯一不能确定的是,父亲的尸首究竟是被毁掉了,还是被人盗走了,这个疑问只有找出掘坟之人才能弄清。
但无论是谁,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掘坟盗尸之仇不共戴天!
杨帆在心中立誓,穷其毕生之力,也要将主使的势力,连根拔起!动手之人,挫骨扬灰!
回到杨府时,天已大亮, 杨帆心事再怎么沉重,却也知道此事急也无用,不得不压下心中悲愤,找来荣卿卿,将自己对中毒一事的想法说了,得到荣卿卿和郎飞的一致赞成。
荣卿卿当即告辞,向府中药房走去。
一再叮嘱郎飞对父亲坟墓被掘的事情保密之后,杨帆辞别母亲返回了内门。
此时杨帆已经不再是新晋弟子,而是魁派名下的门徒。杜熊带着杨帆,前往剑鞘峰中的天秤山拜见他的师公马国衡。
天秤山,由一座主峰和左右两座秤盘峰组成,在剑鞘峰的无数伴生山中,也算是一座难得的宝山,由马国衡掌管经营。马国衡是掌管着内门药材运输护送的长老,护药长老的职位虽小,权力却比一般长老要大的多,所以才能成为天平山之主。
在天秤山主峰的一座雄伟大殿中,杨帆见到了马国衡,后者正在与七八名护卫总领商议事情,见杨帆到来,他草草结束了商讨,带着二人直奔左秤盘峰而去。
杜熊因收了门徒,不得不辞去教习一职,接下内门巡领的职位。
巡领是个闲职,无实权,但同时也没什么责任,只有在宗门遇到危机时才会由长老会统一调配。平日里,偶尔带一些护卫巡视宗门要道,类似的差事也要很久才能轮上一回。
他与杨帆的身份变动,住处也随之变动。开山教馆自有其他教习接手,而二人则住到了左秤盘峰上的铜隆宫中。
铜隆宫占地数十里,其中殿堂上百间,亭台榭宇不计其数,居住的大多是魁派之中一些没有师承的斗者、斗士,诸葛平南正是其中之一。
诸葛平南因为收了米妮,也成了一名巡领,可他却是以弟子身份晋级成为教习的,并没有老师可以投靠,所以请示了魁派高层之后,住进了马国衡掌管的天秤山。
如此一来,他与杜熊又成了邻居,两人的宫殿只隔着一道峡谷,如今得到杜熊前来的消息,
他带着米妮迎了出来。
远远见到马国衡,他急忙与米妮一起躬身迎接。他没想到马国衡对杨帆竟如此重视,居然亲自带路引杨帆到住所来。
他这个巡领来时,马国衡可只派了个护卫带路,杜熊虽是马国衡的徒弟,可往日也没这般待遇!如今杨帆还只是个门徒,就能享受如此殊荣,若是再修炼几年,在宗门中的地位必然青云直上,那时他和杜熊就都有福可享了!
众人在马国衡带领下直入宫阙,不时有守卫、弟子等避让行礼,抵达为杨帆准备的迎风殿时,殿外更是站满了出迎的仆婢侍从,足有上百人之多。
马国衡笑指众人,对杨帆道:“这些都是侍候你的仆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
杨帆道谢,接着却再施一礼:“开山教馆有一个婢女,做事细心周到,徒孙用惯了她,想请师公将她调到这里来。”
马国衡若有所悟的笑道:“想不到你竟是个念旧的人!哈哈,如此小事何必禀告,若再有此等事情你尽管做主便是,这些仆婢生死都由你定夺,如何调配又算得了什么。”
杨帆道谢,脑中闪过娇雀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杨帆的迎风殿与开山教馆的石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抛开奢华不提,规模也远比石堡大上百倍,虽然只是铜隆宫中的一间殿堂,却附带着花园、温泉、训练场,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培植药材的苗圃等等场所,自成一系,独立于左秤盘峰山脚。
众人齐聚迎风殿,自然难免要摆上宴席庆贺一番,席间,马国衡叮嘱杨帆等人,留心左邻棋盘山上的庆云宫。
庆云宫中居住的大多是宁派中人,李俊杰的表兄李利权正是其中风头最劲的门徒,棋盘山主宁泌阳正是李利权的老师,更是掌管宗门斗器铸炼的大长老,权势熏天。
虽然魁派众人多有退让,但平日里铜隆宫与庆云宫还是时有摩擦,马国衡本想将杨帆等人安排在右秤盘峰,可那里的宫殿都已有主,只能暂时安排诸人先住下,徐图置换。
杨帆不由暗自思量,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利权恨他入骨,如今竟成了近邻!看来必须尽快解决中毒的事情,抓紧提高实力,否则若与李利权对上,吃亏在所难免。对方可是八星斗者,比杜熊的实力还要强上一筹!
有了这样的念头,杨帆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百战刀的问题,随身兵器两次出现异常,若不解决怎能安心。
宴后送走众人,杨帆急忙进入修炼房,迎风殿的修炼房与杜熊早前的玄冰精石堡一样,完全由上好的玄冰精石构筑,精雕细琢之处更是犹有过之。
杨帆此刻却无心他顾,盘坐下来,将出鞘的百战刀横于膝上,运转意念力探入刀中。
百战刀中传来巨大的吸力,杨帆只是略一窥探,就感到头晕难耐,但这一次却没有了先前那种探入虚空般的感觉,眼前竟有一扇闪动着微弱金光的门户出现。
杨帆心知有异,强忍晕眩观察刀中变化。
那果然是一扇门,挺立于黑暗之中,高达百丈,门上浮动着一丝丝金光。
细看之下,金光于游走间凝聚成一行遒劲的大字,可是字迹十分模糊,无法辨认。
杨帆竭尽全力想要看清这些字迹,可关键时刻,脑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知道这是意念力即将耗竭的迹象,急忙散去念头退了出来。
意念力消耗过度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头脑昏沉,他本就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眼,此时更是感觉头重脚轻,眼皮沉重如山。
但他清楚,此时绝不能昏睡,急忙招来仆人,将宗门配给的丹药全数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