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雅一走,战士们立刻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偷偷对杨帆指指点点,九个都统也装模作样的跟杨帆打了个招呼,转头聚在一起说笑起来,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杨帆的存在一般,商议着晚上一起去营中的酒楼喝个痛快。
只有一个战士晃晃悠悠的走过来:“镇抚使大人,您的住处在这边,跟我来吧。”
杨帆没有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再怎么说,他名义上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露雅刚走他们就摆出这样的姿态,未免太过火了点吧!
但他并没有一丝怒气,反而笑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必然是出自万隆的安排。想必这个七营,是万隆送给他的一份见面礼,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如果不能降服这些刺头兵,那恐怕会让万隆大失所望吧?
“万大统领,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杨帆心中苦笑,脸色却冷得吓人:“你们平时都是这么散漫的吗?”
那战士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一眼杨帆:“大人,您远来劳顿,还是先歇歇的好。”
杨帆详怒,伸手抓住了那个战士的脖子:“你在命令我?”
那战士兀自不服,争辩道:“我是好心相劝,大人不领情那就算了,跟我耍什么威风,有本事跟我们大哥耍去!”
杨帆一甩手将他推到在地:“你大哥是谁?”
话未说完,忽然感觉天色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一个堪比杜熊的大汉站在他的面前,翘起拇指挑了挑头盔:“我叫余大力,镇抚使大人有何指教?”
杨帆仰头看了看他,眼前这个黑铁塔般的大汉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半头,铜铃眼、狮子鼻、大嘴叉,一张口带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你喝了多少酒?”
“一缸,怎么着?”
“公然违反军规,你不怕受罚吗?”
“这么说大人您是准备治我的罪了?”
杨帆见他完全不把自己这个镇抚使放在眼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怒气:“今天你吐不出一缸酒,就别回去了!”
余大力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忽然小腹上一股巨力传来,他那硕大的身躯就像被一头狂奔的雄白牤撞了个正着似的,呼的一声平飞了出去,接连撞翻了十几名战士,才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如此动静,顿时将所有战士、都统的目光吸引过来,看到余大力和那一串被撞得四仰八叉的战士,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这余大力人高马大,加上一身玄魔重甲,至少有五百多斤,能将他一脚踹飞三十多丈,那杨帆的脚劲得有多大?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黄毛小子竟有这么大力气?
众人还没回过神,余大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猛牵动了伤处,一捂肚子哇的一声喷了出来,食物混合着酒液喷出四五尺远,腐食的气息飘起,中人欲呕。
狂吐了好一气,余大力才恢复过来,哇哇怪叫着抢过一个战士手上的长戟,飞身向杨帆扑来:“大人要考校属下的本事,属下只好奉陪到底!”
杨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到余大力扑到面前,他忽然一声暴喝:“你敢以下犯上!”
闷雷般的断喝声响彻演武场,声波远远传开,震得所有人耳鼓嗡鸣,震得四周军营直颤。
声波在军营中不住回荡,好似有无数人应和,绵绵不绝。
这一招还是在搏杀宁伟时,受到吹笛者韩鹏的启发才悟出来的,将斗元夹在音波中吼出,能令人短时间内失神,也算是一种音攻。
余大力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活活镇住,举着长戟楞了数息,杨帆接着又是一脚,余大力应脚而飞,这一次被挑起数十丈高,挥舞着四肢哇哇怪叫着掉了下来!
这次战士们学聪明了,急忙四散躲避,余大力就像一头从悬崖上摔下来的狗熊,猛的砸进地底,愣是将坚硬的演武场砸出一个偌大的深坑来。
其余的都统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摩拳擦掌的向杨帆围了过来:“阴招伤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明着来!”
带头的马庆哼了一声:“就算长官,也不能随便动我们七营兄弟,余大力他犯了什么错?”
“以下犯上,目无长官,还不算犯错?”
马庆闻言哈哈大笑,转头看了看两边的兄弟:“他说余大力以下犯上,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谁以下犯上了?”
“没看到,就看到长官虐打士卒了!”
马庆笑呵呵的转头冲着杨帆狂喷口水:“听到没有?”
杨帆抹掉脸上的吐沫星子,突然沉默了,万字军的桀骜和嚣张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难怪万隆说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了,看来不用非常手段,他这个镇抚使的位子恐怕坐不稳。
马庆等人见状张狂的大笑起来:“毛都没长全就想在七营耀武扬威,老子管你什么长官,就算是统领来了也不行!赶紧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杨帆不为所动的冷冷一笑:“既然你们找打,那就别怪我手黑!”
马庆不屑的一笑,扬头四顾:“镇抚使大人说了,要跟兄弟们切磋切磋,你们谁陪镇抚使大人玩两手?”
“我来!我来!”一个身材矮壮的秃头汉子兴奋嚷嚷着跳了出来。
杨帆记得这家伙叫高寒,是骑兵都统,看样子应该是都统之中仅次于马庆的二号人物。
高寒走到杨帆身前五步,突然大吼一声:“大人小心了!”
话音未落,高寒那矮壮的体型突然跃起,如同车轮般飞旋着撞向杨帆。
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夹杂在劲风之中扑面而来,巨大的力量卷动空气,带起一阵隆隆之声,好似远古战车在沙场上冲锋。
杨帆稍稍后仰,身体擦着劲风避了过去,瞅准空当,猛的一脚踢在黑影正中央。
“噗!”
高寒来得快去得更快,攻势尚未展开,身形就迎风飞起,像蹴鞠场上的藤球一样腾空而起,转着转着,不知转到哪儿去了……
这雷霆般的一击看得马庆等人全都呆滞了,他们死活也没想到,高寒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众人原本期待的一场好戏,尚未上演就突然谢幕了,巨大的落差让众人胸口一阵憋闷,好半天都没人缓过气来,只是愣愣的看向半空,寻找着高寒的踪迹。
马庆为人最是老练,首先回过神来,故作平淡的笑道:“想不到我们都看走眼了,大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强者!这样最好,就让我陪大人走两招,大人千万不要留手,也好让兄弟们开开眼界!”
杨帆看了看他,干脆连官面上的敷衍都省了:“你们听着,现在我不是什么镇抚使,你们也不是什么都统,只要你们能打败我,可以当我从在这里没出现过。”
马庆有些意外的楞了楞,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好!大人果然痛快!那就请出招吧!”
杨帆知道马庆已经有了戒心,让他先出手,是想摸摸他的底,但他又岂会在乎?
两次出手,杨帆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斗元破开死气之时,竟能将死气蒸发,这可是其他斗者的斗元并不具备的能力,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
他当即就想起铸炼厚土战甲时,斗元产生的细微变化,难道,是因为这个?经过乾阳鼎锤炼的斗元能克制死气?
他并未深思,而是笑着看向马庆。
“你准备好了吗?”
马庆点了点头:“大人尽管出……”
话说到一半,马庆突然发觉眼前飞来一扇门板,他下意识的大吼一声,双拳齐出,拳头犹如两条猛龙,搅动着螺旋状的死气直击而出。
两股粗如古树般的黑色气龙冲出,试炼场上狂风飞扬!
“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场外的石楼上碎石飞溅!
马庆两拳全都打在了空处,拳风所过之处,坚硬的石地被碾压出两道田垄般的沟壑,随后还把数十丈外的石楼,轰出两个门洞大小的窟窿!
战士们还没来的及喝彩,马庆忽然脑袋一歪,呃的一声喷出两颗牙来,整个人横飞而起,一头扎进了围观的战士之中。
杨帆不知什么时候欺进了他身侧,手上那柄好似门板的连鞘战刀轻轻一挥,马庆就已经飞了出去。
战士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到了嘴边的欢呼声硬是咽了回去。
又是一招击飞!算上马庆,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包括七营之中实力排名第二的马庆在内,三个都统竟无人能挡他一招!
如果他运用了斗元,那么这样的结局或许还可以接受,可他明明没有动用一丝斗元,竟然把修炼《破军》功法的三个都统全都打飞了!
要知道,《破军》可是万字军特有的独门绝技,除了无法晋级之外,丝毫不亚于斗者的《斗元纪要》。而能升任都统的,哪个不是把《破军》修炼到最高境界的强者,实力至少也比得上三星斗者!
能一招将三星斗者打飞的强者是什么级别?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惊疑不定,他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难道他修炼的也是《破军》?
虽然镇抚使向来由斗者担任,但看他的模样,也就是个刚入门的斗者,能达到二星都已经不错了,可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击败了三名都统?
殊不知,杨帆所修的《烈阳斩》功法,其特点就是用最少的斗元,发挥最强的攻击!
出手时,斗元只在接触对手的一刹那爆发,一放即收,没有丝毫外泄,等闲强者根本看不破其中的玄机!
众人迟疑的功夫,马庆、高寒和余大力已然回到了场中,不过三人的模样都有些狼狈,身上的玄魔重铠都被打得变了形,满脸灰土血迹,就像刚刚经历了连场大战一般。
不!就算经历了连场大战,他们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三人彼此看了看,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露雅带杨帆过来的时候,马庆等人已经偷偷商量过,七营的镇抚使,只能从七营里选拔,必须给这个“插队”长官来个下马威,最好能赶走他,不然在这种毛孩子手下受气也就罢了,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要被他害死?
可他们现在已然明白,所有人都低估了杨帆,看来得下狠手才能收拾他了!
三人从三个方向将杨帆围了起来,看似无意的站位,实则暗合三角绞杀阵的形制。
马庆正要开口,却见杨帆已经横刀在手,缓缓拔刀出鞘。
一缕慑人的寒光自那宽大的刀锋上射出,这一瞬间,杨帆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当啷!”刀鞘落地的同时,一股惊天杀意弥漫开来!
森冷的气息从杨帆身上透出,周遭的温度突然降低,马庆三人距离杨帆最近,感受也最为真切,那种令人不敢质疑的气质,使他看上去给人一种无法力敌的感觉,让对手心生畏惧!
马庆三人的神色同时一变,他们都察觉到,口鼻中呼出的气息,竟被犹如实质的杀意凝成了白色的雾气!
杨帆微微低着头,闭着眼,长刀横在左臂上,静静的站在那里。
可在马庆等人眼中,此时的杨帆仿佛高大了不少,那瘦小的身躯中似乎蕴藏着漠视一切生命的力量,虽然他手中的长刀雪亮银白,但给他们都清楚的感觉到,刀上曾经沾满了鲜血。
“好强的杀意!”高寒忍不住抹了抹嘴唇,看向杨帆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兴趣。
杨帆将他踢飞时,他也未曾对杨帆产生丝毫兴趣。即便杨帆再强,也是个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插队长官罢了,一旦上了战场,不被吓尿裤子已经算是好的了!
但现在不同了,杀意,就像是一枚嗜血的荣誉勋章,只有带上了这种勋章的人,才能临敌不退,才能临危不乱,才能让他的战友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不错,是个玩过命的!”马庆也点了点头,看向高寒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询问的意思。
他们几人不止一次同生共死,早已建立了无声的默契,高寒自然明白马庆的意思,这是在征询他的意见,是否给杨帆一次机会,考验考验他。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回应,杨帆却已经平静的开口说道:“给你们一次机会,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