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须臾山仙修大会,旨在联合众仙门共同抵抗魔族。魔族哪能坐以待毙呢?何况前面还有仙魔大战的梁子,须臾山大失元气,前任掌门元路也是郁郁而终,但是不知何故没有立众望所归的大弟子抱山石为掌门,偏偏立了自己的“废物”师弟元丰为须臾山掌门。
这个元丰外无金玉,却败絮其中,着实草包一个。魔族“影将军”来势汹汹,这掌门学艺不精还偏偏与之一战,三招之内便落败。不过……”
半瓶儿小声道:“不过,虽说元丰是个草包不假,影将军出手狠厉也是真,不过三招之内便见分晓着实奇怪,虽然外界皆盛传元丰无能得可以,但是我有小道消息……据须臾山弟子暗暗透露是这元丰背叛了师门与魔族里应外合,故意落败,伤后被俘也是演戏……”
白衣客人:“居然有这种事?……”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惊诧,而后划过一丝落寞,半瓶儿讲得正在兴头儿上没有注意,可这丝神态却没有逃过掌柜的眼睛。
半瓶儿:“嘘,可不是嘛,据说当时大弟子抱山石为掩这桩丑闻严令不得外传,幸而我与一帮乞丐兄弟为友,故而消息灵通些,这些可都是内幕啊!所以须臾山举全山门上下都统一不去营救,只是有一个人偏偏要去救这位掌门,为此不惜脱离须臾山仙门。这人便是元丰的亲传弟子宁十一……”
白衣客人神色微变,话语中带了一点焦急:“这弟子现在在哪?”
半瓶儿:“这个宁十一如今下落不明,不过我倒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大约是两个月前,他曾入住于此。我印象里这个宁十一拳脚功夫不错,就是脾气耿直了些。他一来就在我们店里赶走了四五个辱骂他师父的客人。
不过说到底,整个须臾山便也只剩一个宁十一会无条件地相信,全心全意维护自己的师尊元丰了吧。
说起来,我倒是蛮欣赏宁十一这样敢爱敢恨,直来直去的性格。只可惜他拜错了师尊,信错了人……若不是有元丰这样的叛徒,须臾山大弟子抱山石又怎会枉死?”
白衣客人手中茶杯险些没有端住,原本他是坐着听的,现在却直直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抱山石死了?……他怎么死的?”
三个问句连坐,突出了他的不可置信,这白衣客人的动作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是他的神情依旧淡然似水,活像带了一张不哭不笑的假面,有一种不协调的怪异。
半瓶儿被他的反应惊住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该如何作答。因为此前他们一直是低声说话,不算惹人注目。现在这反常的动作引得一众客人也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恰巧他身旁一个酒气弥漫的兄弟即时填上了话:
“抱山石自刎须臾都不知,您这是刚从哪儿出来的呀?仙修大会后,魔修势力崛起,穷途末路,须臾山面临支离瓦解,抱山石难挽败局大呼:“抱山虽死,正道永存!”而后舍身赴死,其英雄本色盖世无双。常言道:最伤不过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啊!”
这份慷慨陈词让在场的正道人士纷纷鼓掌称赞,剩下的一些人脸色变得极不好看。
而白衣客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悲喜,安静地仿佛在沉思。
半瓶儿开口道:“我说吧,元丰做这个掌门当着无用极了。”
白衣客人垂下眼帘,声音逐渐细不可闻:“确实……无用极了……”
窗外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大厅便有些阴冷,店里的客人大多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白衣客人走到了门前伸出手,冰凉的雨滴便砸进了他温暖的掌心里,或许是不满足于这样的接触,他只身走进了雨中。虽然他戴着斗笠,可外面是瓢泼大雨啊!
不一会儿他的全身就湿透了,可是只有在雨中才能掩盖一些东西吧!那种感觉……叫做悲伤吧。
路上偶尔有未带伞的行人,举着大衣匆匆经过,向着白衣客人投来不解的目光,可没有人停下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留下疑惑的目光便匆匆而去了。
白衣客人摘下斗笠,闭上了眼睛,雨水便随着他消瘦的面颊流了下来,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寒雨透骨冰凉,他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忽的眼前一暗,连雨水也没有那么胸闷了,白衣客人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叫做半瓶儿的少年为他打着伞,正冲他微笑。
“哥哥,好像不对,叔叔,哦不。”
忽然想起这个白衣哥哥曾在入住簿上填了一个“易”字
“易大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淋雨,但是雨里冷,你这样淋是会生病的。”
白衣客人:“我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那个错使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我没法原谅自己……”
半瓶儿沉默了,良久才开了口。
“……易大哥,你知道吗?我在你入住之前就见过你。那时你正在赶路。你明明也是饥肠辘辘,却将刚买来的饼分给了陌路不识的穷苦人,那时起,我就认定了你是一个好人。
人生在世,谁又能不犯错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爹教我的道理。
小时候我常闯祸,又很调皮,谁劝我都不听。十二岁那年,母亲得了一场风寒,我学着书中的药方配了一副药,偷偷夹在了母亲喝的水里,想等到母亲病好以后夸我。不曾想母亲对这药方中的素云萝过敏。因为这味药,母亲被我害死了……我不能原谅自己,如果当时能再谨慎一些,而不是虚荣自满地想获得表扬,母亲就不会死。
我想用自己的死给母亲偿命,却被父亲制止了。
父亲问我,自己刚刚失去了妻子,难道还要让自己失去孩子吗?我因愧疚不敢出现在父亲面前,这才会常年与江湖上的乞丐混混厮混,我不敢衣着光鲜地出现在父亲面前,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像母亲……我本以为父亲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可是直到一年前我回到这里,才知道父亲开了一个客栈,迎接四面八方的客人,在此期间不遗余力地寻找我……他原来一直在等我。
没有什么错误值得用一生追悔。活着便有希望。
说不定也有人在未来等待着你呢……”
白衣客人转过身,明眸如雪:“谢谢……”
半瓶儿擦去眼角的雨水,笑了笑:“不客气,其实我啊,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