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渝的心情整个低落下来,从人群走出来后,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陶烨也不逼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陪着她。
她们都没了逛街的心思,开始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快一半的时候,兰渝终于开口了。
“小烨,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你是我的朋友,我肯定相信你,而不是其他别的人。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
兰渝慢慢停了下来,垂了一路的脑袋终于抬起来,对上了陶烨的视线。
那里没有嘲笑,没有好奇,没有怀疑,只是如她自己所说,全部的信任,还有坚定的陪伴。
兰渝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这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吗?
“小烨,今天陪我喝酒吧!我们不醉不归!”
“好。”
说完,两人就朝超市进发,买了一大堆吃的和啤酒。
回到家里后,陶烨让兰渝先去洗个热水澡,自己则去厨房处理吃的。
她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时刻,甚至还不少。
明明是委托人自己来鉴情,中途也有提示过,到什么时候就可以适可而止。
可是对方偏偏不听,一意孤行。
等到感情真的再也没办法挽回,反而会将怒气和责任都推到她们头上。
陶烨当年对这个事情坚定不已,自认为帮助那些女人“脱离苦海”,所以就算挨骂,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反而还会心下嘲笑这些人,不敢面对现实。
直到后来遇到白子铭,遇到萧历。
他们让她明白,这个行业其实很不道德,她们根本没有权利这么做。
说白了不过是披着一层黑纱的利益而已。
她们不仅仅是鉴情师,还可以是情报收集人,是信息传递者……或者说,只是一件控制在别人手里的工具。
她还记得,和宫姐决裂前,对方直接要求她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那只能说明,这个所谓的“公司”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意。
他们或许,还会接比这更过分的生意呢。
现在的陶烨不得而知,但她希望那一天不会太早到来。
最起码在她有能力抗争之前,她希望可以再迟一点,否则那将是非常痛苦黑暗的某段路。
回到兰渝这里。
等她端着一些吃食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喝上了。
“兰渝,先吃点东西垫垫,要不然很容易醉。”
“没事小烨,醉了才好,你赶紧先去洗澡,我等你哦!”
对方把她赶进了洗手间,估计自己的话也没听进去。
陶烨无奈,只能先去洗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果然,吃的几乎没动,啤酒已经空了两罐。
陶烨强硬地夺下了她手里的第三罐,并把吃的递到了她手里。
“小烨……我不想吃……我只想醉。”
“我知道,但是身体是自己的,我不能让你这么糟践自己,你记住,你没错。”
兰渝此刻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们没开客厅的大灯,只打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对方有些单薄的身影几乎融进了黑暗里。
窗外,则是才开始热闹起来的繁华的夜。
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陶烨有一口每一口吃着东西,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
良久,兰渝缓缓地靠在了陶烨身上,她的脸颊靠在陶烨的肩膀上。
没一会儿,那个地方传来湿热的触感。
陶烨顿了一下,将对方轻轻抱住了。
“小烨,你今天听到了吗?鉴情。”
“嗯。”
“我的自由职业,其实就是这个——鉴情师。”
“嗯。”
“你肯定不知道是干嘛的对不对?我以前听都没听过这么个职业,但是它是真的存在的。”
“鉴情鉴情,就是鉴别感情,帮别人鉴的,客户一般都是女人们,让我去鉴别她们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是不是还爱着她们。是不是很可笑?”
说到这里,她好像真的觉得很好笑,自顾自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你知道我入行多久了吗?”
“已经整整五年了。”
“从大概三年前开始,我就开始怀疑这份职业。”
“它让我很疲惫,也找不到人生意义。”
“从前我以为,我只是帮助一些和我一样的女人,认清了渣男的真面目,帮她们鉴别出了真正的感情。”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开始回顾之前的三年,我发现,竟然没有一例是成功的!”
“那个时候,我也遇到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对方指着鼻子骂我,但我很理直气壮地骂了回去,我觉得那个女人特别傻,活在自己创造的幻想中,不愿意看清事实。”
“可是当我回忆到,我竟然没有成功一次,我突然很恐慌。”
“我开始梳理每一次的案子,我发现,这是一个很可笑的职业,我究竟在做什么。”
“那个女人说的没有错,我就是去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我从当年的受害者,竟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加害者。”
“我开始很害怕,工作也总是出差错,甚至想到了辞职。”
“但我万万没想到,引我入行的人早就给我设下了圈套,她不让我离开。”
“我用钱、用感情,期待换回自己的自由,可是努力了将近一年,我失败了。”
“后来看我一直消极怠工,我被当时的联络人,推给了现在的联络人。”
“她……她是个魔鬼……”
说到这里,兰渝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试图继续往陶烨怀里钻。
“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她给我注射了‘东西’。”
陶烨一直抚摸着对方胳膊的手停了下来。
“兰渝,是毒-品吗?她给你注射了毒-品?”
“不是的,我偷偷去了好几家医院,根本查不到是什么,医生说我很健康,体内没有任何异样。”
“可是,只要不按时打她给的药,我就会痛死!”
“兰渝,冷静点,来,看着我。”
兰渝的眼泪已经爬满了脸庞,浑身透出绝望的气息。
“兰渝,你真的不想做这份工作了吗?”
对方不停点着头,甚至撸起袖子给陶烨看过去——
那里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兰渝以往总是穿着长袖遮着这里,原来如此。
“我甚至割过腕。”
陶烨内心震动,没想到真的有人为此寻过短见。
幸好,对方现在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