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听故事的人在发呆。
李牧看着问十呆滞的表情,不禁感同身受,想当年,自己的样子比他还难看。
“咳!”李牧抱着拳头,用力的咳了一下,问十这才反应过来。
“将军,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既是机密,将军为何告诉我呢?”
李牧有些神秘的笑了笑:“因为她叫黎央。”
问十的头颅轰的作响,小师妹?怎么可能。
莫非是同名同姓?
问十看了李牧一眼,按住心中震动,淡淡道:“黎央与在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牧摆摆头,道:“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自然没什么关系,只是天机阁经营天下多年,消息通天,你,当去那里看一看。”
问十思忖良久,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有了她的线索,自然是要去的。
絮了些闲话,问十便离开了书房,去院里安歇了。
窗外明月高悬,发出微弱的光,刺破黑暗。
一道影子在窗上若隐若现:“怎么样?”
“已经告诉他了。”李牧自顾自的盯着兵书,缓缓答道。
“如此便好。”
“你说的不错,他的确很厉害。”
“主子看中的人,自然非凡,若非如此,三年过去了,也不会活到现在。”
“但还不比不上她。”
窗外沉默一下,道:“她,是一个神话。”
李牧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
“你确定是他?”
“确定,天机榜公布后,天下叫问十的,都被追杀至死,只有他活着。主子不用见,便知一定是他。”
“他若是改名字呢?”
“他既是那人的师兄,像这样的人,是不屑于这般的,更何况,他若改了名,怎么让那人找到呢?”
“既然如此,便开始计划吧。”
再看去,窗头已经站了一只小鸟,展了展翅膀,做着冲上云霄的美梦。
武安君府,重新安静了下来。
清晨,邯郸城门。
张良,李雷前来送行。
“先生,毒公子呢?”张良看着就问十一人,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今晨一个招呼没打就走了,真是个怪人。”问十想起来那个白衣女子,不由得摇摇头道。
“不管了,先生一路小心,这说走就走,老子还真舍不得呢。”李雷大喇喇幺唤着,就差全城听见了。
问十听着这嗓门,笑了笑:“放心吧,李大炮,咱们肯定会再见的。”
李雷愣了愣,暗道:“李大炮?是什么东西?但名字听起来很顺,这邯郸城可没人和我这样套近乎”,不由得哈哈笑道:“先生,对我胃口,改日定要喝上三天三夜。”
“好,喝个三天三夜。”
张良在一旁看着问十的脸,有些踟蹰,不知想说些什么。
正在迟疑间,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子房,错的不是你,是这乱世,来日相见,我们也喝一杯。”
张良的眼睛有些湿润,若失了问十这个朋友,只怕会遗憾终身。如今这般,幸甚,幸甚。
随即拱了拱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出城关,别故人。
问十不知道,此一去,将会卷入历史的漩涡之中,不能自拔。
一路观沿途风景,地方民俗,日行十余里,月余方至天机山。
问十站在天机山前。
只见那山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其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问十发现,自己竟没有丝毫阻碍,就进入天机阁的势力。
初探其境,问十就感到一股与众不同。国内气象,一团和气,扶老携幼,路人避让,农桑繁茂,水利兴盛,妻子夫君以礼相待,百姓官员无分尊卑。
这,是桃花源,就理想国,这,是人间的安乐窝。
“这,应是我的归属”,问十感叹的长吟道。
忽然,一个人,没有丝毫征兆,挡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青年剑客,一把漆黑的剑鞘悬挂腰间。
“先生,可是问先生?”
“不错。”
“可寻黎央?”
问十踌躇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
于是问十便被领上了天机山。
天机阁,不知名的小食堂。
问十和青年剑客站在前方三尺的青石板上。
“先生,你想要的的答案便在里面,请进。”
问十踌躇了一下,刚想转头再详加询问一番,却发现那人的踪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奈之下,只好缓缓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问十此生都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四师侄,第一次见到会是这番景象。
一个三百斤的胖子丝毫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鸡骨头随意的挥洒一地。不时地舔了舔手指,发出两声轻哼,似是极为享受。
那人啃了半晌鸡腿,问十则静静看了半晌。
啃完最后一根鸡骨头,一个饱饱的嗝打了出来,意犹未尽的盯了盯手指,索性舔了两口。才抬起肉嘟嘟的脖子。
他发现了问十。
“你是谁?”一个有些沉重的声音响起。
“我叫问十。”
“哦?”那人眉头一挑,“听闻你剑法不错。”
“还可以,只是杀鸡屠狗罢了。”
“有意思,那你刺我一剑。”那人扔了块骨头在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的剑,是杀人的。”
对面的人笑了笑:“若你真能杀了我,也无妨。”
“你确定要试?”
“确定。”
“好。”
一字落罢,屋内针尖之声可闻,就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下一瞬,窗棂沙沙作响,无风自动。
两人的双眼动也不动,生怕一眨眼,便身首异处。
一滴滴汗从那人胖胖的脸上渗出,一滴滴落在地上,打在吃剩的鸡骨旁。
终于,他说话了:“为什么还不出剑?”
问十笑了笑,不再答话。
那人一语过后,有些恍然,失笑道:“果然,小师伯的心境非常人可比。这场是我输了。”
小师伯?问十的心中有些嘀咕,这人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方才杀气逼人的大胖子,三步并作两步便走了过来。
“小师伯,你可终于来了!”接着问十就感到一堆肉紧紧的裹挟着自己,刚舔完的手指止不住的往问十头上蹭。
这一刻,他觉着这胖子是故意的。
没想到,那人倒先哭了起来:“小师伯,我盼的你好苦呀。”眼泪一把把,鼻涕哗哗哗。
丝毫不见外的蹭在问十脸上。
问十的脸色有些发红,他想推开这胖子,却悲哀的发现,实在是无能为力。
胖子纠缠许久,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问十的怀抱。
问十喘了好大一口气。又吸了好大一口气,
道:“你是?”
那人一听,有些不满地哼哼道:“我是你四师侄啊,吴瘦瘦!”
吴瘦瘦?真是别致的小名字。
“我怎么不知道?”问十一脸懵。
只见吴瘦瘦扬起高傲的头颅:“哪用你知道,这是师父说的。她老人家说是,那就铁定是!”
她的师父,很骄傲的感觉。
“敢问,你师父她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黎名央。黎央是也!”胖子说完这句,鼻孔都要飞天上去了。
问十心头一激动,大声道:“小师妹?”
然后正色问道:“你师父呢?”
没想到一提这茬,吴瘦瘦的脸立马比哭都难看:“师父失踪了!”
接着吴瘦瘦慢慢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
那是一天清晨,阳光微照。
吴瘦瘦正在煲着鸡汤,嘴上的哈喇子转眼就要流了下来。
“嘿嘿,这老母鸡,肯定很好吃。改明送给师父尝两口。”吴瘦瘦走到柴火旁,想加两把柴。
这时,一道道黄钟大吕之声传来,“咚,咚!”,响彻整个天机阁。
吴瘦瘦原本喜滋滋的面色,猛地一变:“不好,出大事了。”
原来天机阁内的规矩,大钟,一响喜,二响忧。今日响了两次,想必有不详之事。
一道胖胖身影,立时飞奔在山间。
此时,山门广场中央,一座硕大的高台,宽千米,高九丈,高台之上,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硕大的“天”字。旗下站着一个身影,只见其面容冷峻,身姿窈窕,长发披肩,着一身红色战袍,端的是英姿飒爽。
此人,便是天机阁的创立者,黎央。
只见她面色凝重,平时玩闹的气息消失一空,巍巍然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阁内弟子正在陆陆续续赶来,不一会儿,就黑压压占满了整座广场,一眼望不到尽头。
吴瘦瘦呛呛赶到,自觉地找了个空位,钻了进去。
人已到齐,黎央点了点头,看着台下众人,沉声道:“今日,世间遇有危难,与秦一战,阁下弟子,可战否!”
“可!”
“好!”黎央大喝一声,点将道:
“兵械堂!”
“在!”
“炼药堂!”
“在!”
“剑堂!”
“在!”
“万马堂!”
“在!”
“四堂堂主,十万人马如何?”
“禀阁主,已到!”
“粮草如何?”
“已到!”
“兵械甲胄如何?”
“已到!”
“神农百药如何?”
“已到!”
“好!今日,随我出征!”
“遵命!”
黎央接着看了眼吴瘦瘦,道:“今日起,天机阁交由本座四弟子打理,若有异议,可上前奏话!”
“弟子心悦诚服!”十万人齐齐喝道,声势骇人,直冲云霄。
“好,老四!”
……
吴瘦瘦看着师父的神情,知道不是在开玩笑,沉声应道:“弟子在!”
“此去,吉凶难料,你必要护阁内周全,否则,提头谢罪!”
吴瘦瘦的心猛地一提,大声应道:“弟子,定不负命!”
黎央随即大手一挥道:“大军出发!”
“遵命!”十万弟子齐齐应道。
“出发!”
一瞬间,十万身影已至山门,像一条巨龙缓缓移动,消失在天际中。
整个广场,只剩吴瘦瘦一个人呆呆的站着。
那一夜,他辗转反侧,瘦了三斤。
一声叹息缓缓响起,惊醒了有些沉醉其中的问十。
他不知道这些年,在小师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般的手段,这般的声势,想必定是不容易的。
“她去哪里了?”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与秦军交战,全军覆没,后不知所踪。”
“秦军!”问十的手指握出了血丝,一向沉着的脸有些狰狞:“当真好霸道!”
“普天之下,已没有国家可以与其抗衡了。”
“你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问十语气一冷,看着吴瘦瘦道。
“小师伯,我也不想呀,可一者,秦军将师父关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二者,若天机阁贸然出动,一旦有失,师侄万死难赎其罪!”
问十想了想道:“罢了,小师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十年前。”
“十年。”问十喃喃低声道:“恐怕凶多吉少,现如今,阁中还剩多少人?”
“回禀师伯,还剩一千。”
……
问十的心沉了又沉。
“秦。”低声轻语,却显得格外清冷。
与此同时,一个疑惑浮现脑海,一千人,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今晚的风,有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