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奎在教室课桌的中间来回踱步,手中的教鞭在自己的手心里打得噼里啪啦,他的脸上有一道挺长的伤疤,又留着猛张飞似的络腮胡,看起来像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样子,可只要他翘着兰花指一开口,就没了那味儿。
“同学们可都要抓点紧嗷。明年就是你们的最后一年,满打满算你们也只剩下十一个月的时间了,明年夏天的晋升试决定着你们这辈子的命运。”
“尤其是班上那些个炼符特长生、炼丹特长生、炼器特长生,”说着,李元奎的视线飘到了班上最末尾的那些位置,他一向不喜欢这些“搞艺术”的,“不要以为自己能有特长加分就放松了基础的修炼,须知根深才能叶茂,基础不实、修为不深,特长再长也没有用的嗷。”
李元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沓试卷交给了坐在第一排的同学。
“你们呐,要时刻记住,现在学的都是雕虫小技,等你们升学去了好的学院才知道修炼一途有多波澜壮阔。老师的那些个师兄弟呀,去了好的学院的,有的已经成了学院院长,还有的做了仙差,当年那个只用一招连挑七百四十二人拿下冠军的段沧澜还是老师的同门师兄呢!”
“至于那些不肯好好学习、刻苦修炼,只知道偷奸耍滑的……”李元奎眉眼一挑,看着班上唯一的一个空位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老天自会让他吃苦头。”
坐在易生那个座位旁边的男生接过了前面传下来的试卷,扭头的时候故意竖了个兰花指和后面的女生相视一眼,两个人差点忍不住笑意:“李娘娘一年能提十次段沧澜,你说他会不会是……”
“嘻嘻,你一个男生怎么老是腐眼看人基,你要是有个哪怕能打进前一千名的朋友也能吹上好几年的牛了,何况是段沧澜那样又帅又厉害的大神。”
“我知道我知道,人家段沧澜是你的偶像嘛!”
男生说着又故意竖起了一个兰花指还特意地学着女人忸怩了一下,逗得女孩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虽然事关段沧澜,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在背地里笑话李元奎。
在仙盟开办的基础学校里,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虽然仍然有师徒之名,但是很少有几近血缘关系一般的师徒感情,等到了学院里,他们可就不敢这么对待长辈,大部分学院都很有规律,在背后嚼舌根是要吃鞭子的。
“沈星!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李元奎敲了敲讲台桌,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也是个不学好的,就不能学学人家秦怜雨吗?”
沈星瘪了瘪嘴转了回去,心里却在腹诽,明明是秦怜雨笑得大声,最后挨骂的确实自己,就因为她学习好,修为基础打得牢,这个娘娘腔真是功利。
“要是易生在就好了,挨骂的肯定不会是我。”
易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偏科,他的各科修炼知识基本上门门满分,无论是学五雷正法还是御剑术都是手到擒来,就连炼器、炼符这些课外特长也能算上优秀,但易生偏偏就是修为低得离谱,每次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修为测验成绩都惨不忍睹。只要校门口的榜单一放出来,自己的排名不一定好找,但直接在最末尾一定有预留着给易生的宝座。
沈星甚至听说,学校负责打印修为成绩的老师的那个表格模板里,其他地方都是空的,只要最后一名已经填好了。
“也不知道易生怎么了,好端端的到现在还没来学校,也没有请假。”沈星长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开始对付起那些天书一般的题。
其实这个时候易生已经到学校了,不仅如此,他还到了“国旗台”下,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操场,和挂在旗杆子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大纛,上面奇异的古文形状隐隐约约能看出“花港”两个字。
“升旗仪式……是结束了吗?”
教室中,虽然已经开始随堂测验,可李元奎并没有坐到讲台后面干看着,他喜欢在这个时候说些事情,一是节约时间二来也是锻炼弟子们的注意力。
“上礼拜开会的时候,校长说了,人生要有计划性,尤其是你们,也该开始好好想一想今后要拜入哪家学院了,早日给自己定一个目标,或者趁着这段时间咬牙加把劲,在今年的少仙会里打出个名堂,争一个名门的另眼相看。”
一说起少仙会的名头,李元奎手边的一个男生扔开了手了的笔,挺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叹气道:“每年的少仙会里那帮前几的家伙简直不是人,哪轮得到咱啊?”
李元奎反手把那个男生的脑袋摁了回去:“知道还不好好学?”
“像段沧澜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总归来说还是绝少数。不是我老李呀,看不起你们,平时你们一个个的心比天高,真要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里,少不得要吃瓜落儿。早点收收心,好好修炼以后能保护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里有话呀!沈星咬了咬笔头,心想着这娘娘腔又拿易生说事了,易生啊易生,你再不来可就不知道今天要被当成反面教材说上几遍了。
大概是沈星的祈祷产生了那么点作用,教室的门被哐当一下打开了,正说得兴起的李元奎连嘴都没来得及合上。
门口处,易生小心翼翼地先把头伸进了教室探了探:“那个……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李元奎愣了一下:“你还知道来,我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呢!”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易生唯唯诺诺地应着,缩着脑袋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一坐下他却发现全班的人都用谜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李元奎,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平日里易生从来都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李元奎的记忆里自己从来都是在受易生的气还找不到还击的办法,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易生的小辫子,本以为能好好教训他一次,可今天的易生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一副乖孩子的模样,让李元奎感觉自己祭出了祖传的法门却砸在了空气上。
班上的同学也是如此,好几个都停下了笔,从抽屉里拿出了花生瓜子,准备围观李元奎和易生的唇枪舌剑,却没想到易生还没开打就先认了怂。
易生被盯得难受,尴尬地挤出一个笑来:“你们……盯着我干嘛,不是要考试吗?”
李元奎不知道易生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个人,思前想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用鼻子重重地出了次气,嘴里咬牙切齿地蹦跶出两个字:“考试!”
虽然感觉怪怪的,好在迟到的危机暂时解决了,今天遇到的事情有些超出了易生的理解范围,这个世界明明那么熟悉但是又那样难以名状的陌生。
“不想了,先考试吧!”做了几次深呼吸,易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集中精神。
然而,眼前的试卷却又一次摧毁了易生的认知。
“第一部分,选择题,请问土遁法在以下哪种情况下无法使用,一.混凝土,二.黄土,三.沙土,四.沼泽……”
这是啥?
易生连忙把目光往下移。
“第二部分,判断题,五雷正法的修炼是指雷法内功修炼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对还是错……”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易生再次把往下面看去。
“第三部分,简答题,请简述三花聚顶的形成。”
易生抬头看向四周,所有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只有稳坐讲台后的李元奎昂着头,两个人目光对视,李元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易生又把头埋了下去:“第四部分,作文,画出一张基础清心符并说明其原理。”
这都是个啥啊!?
语文考试不应该考“那条鱼的眼睛为什么会发出诡异的光芒”,考“窗帘是蓝色的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心境”吗?易生把试卷的正反面翻了个遍,上面写的题目他都看得懂,但是一个都答不上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游戏打得太疯,睡觉的时候猝死然后穿越了,可这个假设很快就被易生推翻,哪有穿越以后身边的人没变的。
讲台后的李元奎抱着手坐了一会儿之后,端着空茶杯出了教室,这时候,坐在易生前面的沈星非常刻意地挺直了身子。
“噗呲噗呲,沈星呼叫,沈星呼叫。”
“考你的试去。”
易生和沈星初中开始就在一个班,而且也是前后座,这人一撅屁股易生就知道捏住鼻子,这么浮夸的伸懒腰动作,毫无疑问就是想借答案抄一抄。
放在平时,以易生和沈星的战斗友谊,这点事肯定没问题,可问题是,易生到现在试卷上还是一片空白的,也就是第一道送分的选择题易生能感觉出来应该是选A。
“别这么绝情嘛~放学了我请你和奶茶。”
易生无奈地放下了笔:“不是我不帮你,我不会写。”
“少开玩笑了,这么简单的考试我都会做一半多,你堂堂年级第一……”沈星还以为易生是为了敦促他好好学习,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等答案抄到手成了既成事实再给请易生吃饭好了。这么简单的题目不考个高分,等事后铁定要被李元奎碎碎念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是年级第一了!?”
易生愣住了,他的成绩只是中上,和年级第一差远了。
“等等!你怎么真的一个字都没写!?”
沈星也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易生试卷上真的空白一片,连名字也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