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华院吃完朝食,白湘水立刻带着清然抄近路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姐这是怎么了?”
林嬷嬷刚收拾完里间,就看到白湘水闯进来倒头就睡。
“还不是因为相爷!”清月帮她褪去鞋袜,又将被子理好,“自生辰那天起,就天天拉着小姐去书房找书。”
林嬷嬷拍了一下清月,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虽然她自己心里也非常认同。
生辰那天,白相从白湘水口中听到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后,就彻底被王子安的才华折服,越发想亲眼看看白湘水说的那本书。
因为白相白天忙,所以只能晚上去藏书阁,加上目前只有白湘水见过那本书,于是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白相“奴役”的对象。
到今天为止已经三天了,连续三天熬到三更半夜才睡能,白湘水表示自己真的遭不住!
万幸的是,她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前几天白湘水在空间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新唐书》,书中就有对王子安生平的记述。
她打算用瘦金体将这些信息抄下来,改写一下朝代以及那些不应该出现的信息,最后再加上王子安的所有作品。
抄完后,再让得福将手稿送到无涯书局刊印,然后偷摸着送到家里的藏书阁,到时候她就可以解放了!
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当然了,作为一个只在初高中学过文言文的现代人,她对王勃传的改写能不能让人看懂,就不要抱期待了。
然而计划虽好,却始终赶不上变化。
午时,白湘水刚睡醒,白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飞霜就匆匆忙忙赶过来。
“飞霜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吩咐?”
清然将飞霜迎进正屋,又示意一个二等丫鬟去上茶。
不想飞霜却将那丫鬟拦下,“六小姐可在?夫人有急事找六小姐!”
“小姐这几日都没睡好,用过朝食后就睡下了,刚刚才起床梳洗。”
白相拉着六小姐去藏书阁找书这件事,全府人心里都有数,是以下人们都知道六小姐白天要补觉。
飞霜点点头,“可否现在带我去见六小姐?”
“飞霜姐姐跟我来!”
清然带着飞霜进到里间时,白湘水正在给自己戴耳环。
“飞霜姐姐,你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事要吩咐?”
“回六小姐,夫人有十万火急的事找您,您动作怕是要快些?”
“十万火急?”白湘水避开清月的手,自己拿着外衫套上,“那现在就走吧!”
荣华院,白夫人一见到白湘水进屋就拉过她的手,“阿水,许家二公子怕是就这几天了!”
白湘水被这个消息震得发懵,许家二公子,她的那个未婚夫,要死了?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明明是一副很精神的模样,只是脸色比别人苍白而已,怎么现在......
“母亲,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夫人轻叹了一声,“刚刚许家送来的消息,说那许二公子想要临走前见你一面。”
“见我?”白湘水有些没反应过来,“见我做什么,我与他明明只见过一面!”
“这我知道,”白夫人拉着白湘水在椅子上坐下,“当初在许老夫人的寿宴上,你们俩见面还是我和许夫人默许的。”
这个白湘水早就猜到了,甚至还猜透了她们的用意,无非就是万一许二公子日后病好了,想着或许能让他俩成就一对姻缘。
“我听许家来人的意思,许二公子要见你怕是他自己的想法。”白夫人摸摸她的头,“阿水,现在他和你还有婚约,所以不管你是否愿意,这许二公子,你今天怕是必须得见。”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未婚夫临死前想见未婚妻子一面,她身为这个未婚妻子若不去,日后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有可能会连累到相府的名声。
白湘水很烦,名声!名声!名声!这个时代做什么都要名声!去他二大爷的名声!
然而这样的情绪她不能暴露半分,白湘水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女儿这就去许家!”
“委屈你了,阿水。”白夫人将她揽进怀里,“马车我已经吩咐人套好了,你出门直接上车就好!”
“谢母亲!”
马车刚在许家门口停下,许家人就迎了上来,“可是相府六小姐?”
清然率先下车,将白湘水扶下马车,“正是!”
“老奴是夫人身边的管家嬷嬷,姓刘。还请六小姐随老奴来。”
白湘水欠身行了一礼,“有劳刘嬷嬷了。”
和半个月前相比,此时的许家冷清了很多,明明是正午,白湘水却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过几日便是中秋,合家团圆之日,许家却在这个关头遇到这样的事。
跟着刘嬷嬷,白湘水不一会儿就见到了许尚轩的母亲许夫人。其实上次寿宴上他们就见过,不过那时的许夫人满目喜色,哪像现在这样愁容满面,眼眶通红,明显是刚哭过一场。
“许夫人!”
“六丫头,谢谢你能来。”许夫人半揽住她,一切尽在不言中,“宽悦他刚醒,我带你去见他。”
白湘水不答话算作是默认,任由许夫人带着她走到许尚轩的房间门口。
“进去吧,宽悦就在里面!”许夫人别过头,语气哽咽,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清然,你待在外头。”一边嘱咐下人,白湘水一边推开房门。
刚进屋,浓浓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白湘水不自觉皱了皱鼻子,这个味道她不是很喜欢。
屋内很空旷,一个下人都没有,估计是许夫人特意清了场。
“六姑娘,你来了!”
虚弱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白湘水走近几步,发现躺在床上的许尚轩,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发丝散乱在枕边,和初见那次判若两人。
“我这幅样子,倒是让六姑娘见笑了。”
许尚轩强撑着想要起身,看着他那吃力的模样,白湘水还是没忍心,她主动走上前扶起许尚轩,怕他坐得不舒服,还将一个软垫放在他身后。
做完这一切,白湘水又退回原地,和床上那人隔着三步远。仿佛刚才的温柔都是假象。
“你找我来,究竟所谓何事?”
面对她的问题,许尚轩无奈苦笑,他今日上午发病,大夫留下一句“准备后事”就不再言语,许夫人当时就哭晕过去。醒来后就问他想要什么,她要在儿子走之前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许尚轩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好好调养寿终正寝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年幼时遭遇的一场劫难,让他从此缠绵病榻,与药为生。
也因为如此,家里人事事以他为先,什么好东西也都先紧着他,是以许尚轩还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当他看到母亲通红的眼眶带着异样的执着时,却又不敢直接将这话说出口,于是就提出想要见白湘水一面。
为什么临死前想要见这个女孩儿呢?许尚轩也不知道,可能是好奇吧!
好奇这个终日生活在闺中的女子,怎么会写出陆小凤、花满楼这样的江湖儿女。
然而这话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许尚轩带着歉疚道:“宽悦不过随口一言,却让六小姐为难了,还望谅解!”
白湘水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看到许尚轩这般诚恳的道歉,原本积在心里的不痛快顿时消散了大半。
又想到面前的这个人,过几日可能就要死了,心里剩下的怨气也都荡然无存。
“你,想活吗?”白湘水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然而她下一刻就后悔了,这个时候问出这话,这不是存心让人家不痛快吗?
“我随便问的,你不要当真。”
听到她的这一问,许尚轩却是笑出声:“如果有机会,谁不想活着?”
是啊,谁不想活着?
白湘水突然想起刚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挣扎又绝望,就算死也想回去,最后却事与愿违。
面前的这位许二公子,一心想要活着,可是老天偏偏要他的命。
她于他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
“如果我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你愿意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