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落英居之中灯火通明,十二个侍婢立在后头,惶惶不安地看着主位之上的女子。
因入了夜,周星罗已然除了钗环,整个人素净至极,可通身的气派却叫人不可小觑,地上跪着个纤弱的侍婢,正是入画。
静默片刻,周星罗终于开口:“入画,你在落英居伺候多久了?”
入画嗓音沙哑,头几乎要埋到地下:“回小姐,已有五年。”
“五年。”她的语气极为寻常:“五年的主仆之情,你都枉顾了,偏要帮着外人害本小姐,你说说,到底是为着什么?”
“奴婢……奴婢不敢……”
小棠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呸!你还敢抵赖,今日正厅之中,你公然污蔑小姐,此刻竟还撒谎!”
“奴婢没有。”入画来来去去就是这几句,怎么也不肯交代,周星罗眼眸一冷,吩咐道:“拿上来。”
“是!”小棠匆匆地走了出去,很快便带着人抬上了炭盆,屋中的温度很快便升高了,入画有些惊诧,不知这是要做什么用的,正想着,周星罗突然道:“入画,这些是刚烧好的炭。”
入画心中翻腾不已:“奴婢晓得……”
“拿起来。”
这一句过后,屋中瞬间静了下来,入画艰难地道:“小姐,您是说……”
她轻描淡写道:“若是你不准备交代,就用手拿起来一块,直到木炭熄灭,都不准松手。”
火光融融,入画面上沁出了汗水,立马磕头道:“小姐,若是拿起来,奴婢的手就废了,求您换个法子惩治奴婢吧,求您了!”
“好。”她好说话地笑了笑,亲自起身,用长木筷夹起了一块,举到入画面前:“那喂你吃一块吧。”
因为靠得近,入画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凛冽的梅花香,那张细腻如玉石一般的脸正望着她,眸中似点着火焰:“你来选,如何?”
一瞬间,一个念头窜进了入画的脑海,她们小姐是认真的!
“奴婢……奴婢……”入画几近疯狂,挣扎着往后躲,却被小棠和其他人死死按住:“小姐,您放过奴婢吧!求您了!”
她不为所动,吹去了炭块上的浮灰:“入画,你要别的法子,本小姐给了,让你选你又不肯,你真当我好脾性?”
说着便一步步逼近,眼看着那木炭离自己越发接近,入画的挣扎更加剧烈,却挣脱不得,终于尖叫出声:“奴婢招!奴婢都招!”
周星罗堪堪停住脚步,松开木筷,炭块掉了回去,声音不大,却格外震心:“一五一十的说,若是敢有半句隐瞒,这一盆的炭都赏你了。”
“是……”
热闹不止这一处,摄政王府门前的空地上围满了侍卫,都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少衡想尽法子磨蹭抵赖,最后甚至还躺在了地上,冲严宽嚷嚷:“都说了今日身子不适,你看,走不动了,送我回去吧。”
严宽略一点头:“属下明白了。”
下一瞬,赵少衡便感觉身子腾空了,严宽竟轻轻松松将他扛了起来,他惊恐地叫嚷了起来:“哎!哎!你做什么?”
并未有人理会他,严宽推开书房的门,将他重重丢在地上,行礼道:“王爷,人带来了。”
窗外明月高悬,皎皎似水,却比不上书案后头那人光彩夺目,赵少衡愣眉愣眼看着面前的玉面修罗,率先开口道:“王爷,您的属下这般对待臣,只怕有些不妥吧?”
实际上他问得没什么底气,只要跟摄政王三个字沾边的东西,都金贵得不得了,哪怕他是个侯府的嫡子,在这上头也占不了便宜,只是为着面子,沈丹阳好歹也得打个圆场,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僵了……
果然,沈丹阳自公文之中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行军之时留下的喜欢,赵公子,入乡随俗吧。”
这算什么解释!
赵少衡气结,可到底畏惧更多:“王爷,您找臣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若是不然,臣该回去了,臣的娘亲病倒了,臣得回去侍奉汤药。”
他听着赵少衡顺嘴胡扯,浅笑着道:“原来如此,娘亲病了,儿子可以出去吃酒宴饮,却不能跟本王说话,看来府上是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这话简直就是诛心,赵少衡身子一震,立刻跪下道:“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那就证明给本王看。”沈丹阳将书一阖,简单的动作却透着压迫:“想来,以赵公子的聪明才智,定然对今日正厅里发生的事有些见解,说来给本王听听。”
赵少衡背脊一凉,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身上,犹豫着道:“臣以为……总归是周家治家不严,不过好在找到了玉佩,皆大欢喜……”
“哐当—”
一只白瓷茶盏坠落,这声音吓得赵少衡几乎跳起来,惶恐地看着行至面前的人:“王爷,您……您想做什么?”
“对不住,手滑。”他淡淡解释了一句,可眸子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在赵少衡肩上重重一拍:“本王经常手滑,譬如说,离得这么近,很容易就会伤着赵公子。”
这已经摆明了是在威胁,赵少衡吓得快傻了,结结巴巴道:“王爷……您……待如何?”
“本王想知道,你是否参与了此事,又安排了什么?”沈丹阳面沉如水:“再或者,林婉儿是不是你的同谋?”
“不!王爷误会了,臣只是去吃酒的!”
“一盏酒,就能让赵公子在前厅闹得人仰马翻?”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赵少衡忍不住哀嚎出声:“不……不是……王爷,您先松松手,臣有些受不住了……”
沈丹阳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逼问道:“当时你故意装醉,是想引开旁人的注意,好趁机派人去偷御史夫人的玉佩,再栽赃嫁祸本王的王妃,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