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连着两日不得好眠,玉藻有些神思倦怠,东方欲晓,晨曦朦胧,园子氤氲着静谧的气息,兰花已悄然苏醒,吐露着暗香。她披衣出门,几点孤寂清冷的纸灯忽明忽暗。远远地,似乎还能看到云翳的书房灯火摇曳,他也是一夜未眠吗?玉藻挂心地叹了口气,冷不丁踩到了绯色衣摆,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阿漓?!”玉漓抱着双膝蜷缩在门边,身旁是一只精致的雕花食盒,想是用的久了,又有些磕碰,食盒边缘有些锯齿小口,表面的清漆都已蹭落了,远远望去斑驳一片。玉漓的发丝皆是晶莹,袍角也有些濡湿,因着春寒料峭,她瑟缩发抖。玉藻赶紧褪下外袍与她穿上,将她冰冷的小身躯揽入怀中,“这是怎么了?”
玉漓抽搭了许久才缓缓喊出一声姐姐,玉藻叫她轻柔唤的心也碎了,抬手间已有一盏热奶茶在手,喂到她唇边,“这是怎么了?可是是受了欺负了?”玉漓闻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惊醒了一旁酣睡的合欢,二人合力将哭的梨花带雨的玉漓扶进了内室。
“王妃放心,奴婢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合欢只说了这一句,便会意的去院子里看守。
玉藻也不急,看着食盒里沾着春泥的碎裂糕点,心中也有了些许揣测,轻拍着玉漓的背安慰,见她连喝了三大碗热奶茶,身子才渐渐暖起来,止住了哭腔,方才问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姐姐,他......”玉漓几乎脱口的话语戛然转了向,“没事,我就是好些时日不见姐姐来,想姐姐了呢。”
“你若不说,我也无法与你做主。”玉藻往炭盆里又加了些碳火,“诚然,你如今也快四百岁了,我总也不好逼你说什么。想说便说,不想说。”不知是什么吹落到火盆里,哔哔啵啵一阵,溅起星点火星子,玉藻顿了顿,语义间似乎已是洞悉所有,幽幽道,“这苦楚便只得你自己吞下去。”
玉漓瘪瘪嘴,瞥向一旁的一株木瓜海棠,殷红的花朵如血浸染绽放。“姐姐,你看,做一树一花可真好,无知无觉无情无感,我不想当人了,你废了我的功力,让我回涂山,做一只,只会吃睡的小狐狸吧。”大约是她太快偏过了头,玉藻并不曾看到她眼角的晶莹之色。
“你这丫头,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修为不深,却总好抱打不平。涂山的小狐狸这么多,赤狐却极少,长老们素来疼爱你,玉梓更不消说,视你如亲姊妹一般宠溺,要说你想做只单会吃睡的小狐狸,阿梓也没有不依你的,我自然,也没有不依你的。”玉藻平淡的语气中却隐隐透着焦灼,见玉漓仍低头不语,或而为了转圜,她浅笑道,“你可不一直就是只会吃睡的小狐狸吗。”
“姐姐!”玉漓这才抬眸,假意嗔怒,“长老们都说我天资高,只是过于顽劣。因不通人事不得开悟才使修炼有了瓶颈,如今想来大抵是哄骗我勤加修炼的。人都说有来世,我却不能说,来世变做花木。我可宁愿做一株无知无觉的花木。”玉漓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叫人听不见她后头的话语,“能日日看顾在他窗前”。
“万物皆有灵,乃是我们修的道,若说草木无情,那月桂仙子怎的还了那顽石一世的眼泪。”玉藻淡淡回应,望着杯中逐水的桃花,也蓦然感伤起来,浅浅低唱,“妾有容华君不省。花无恩爱犹相并。花却有情人薄幸。心耿耿。因花又染相思病。”
“花却有情人薄幸......”一曲歌完,玉漓低声呢喃,端着茶盏久久为饮,似是还徜徉于方才的曲调之中,“难怪释莲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姐姐,都说妲己已媚术惑君,才引得朝歌大乱。可族中规矩森严,非六尾以上灵狐禁修狐媚之术,六尾灵狐那么少,都不知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媚术容易,本是狐妖皆可修,只是,以魅惑之力得到的也只能是欺骗,祸乱。更有一些狐妖因男人织就梦境,沉浸入梦,忘却修炼之道。尔后才被列为我族禁术,”
良久,玉漓咽了口茶水,觑着玉藻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对那个璟王,用过狐媚术吗?”
“你可知为何六尾以下灵狐禁修此术?”玉漓茫然摇头,玉藻轻声叹息,像是对着玉漓又似乎是在自语,“媚术修来容易。只是,六尾以下灵狐道心不稳,容易沉沦其中,坏了修为道心。纵妲己修成九尾天狐,亦是自救不得,令人叹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