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悄然入梦
这个小镇虽然靠近金家，但是面积却不是很大，也不繁华。
金家当初选址就有着一种避世的意味，一头扎进了荒山野岭。
已经到了冬天了，西北的冬天一如既往的肃穆严寒。
好在都是一些武者，不是很怕这寒风。
“倒是不下雪。”
说着洛水北笑了起来，想起来洛家每次冬天都会早早的下雪，雪能堆半人高如果有些闲情雅致，就会出门赏雪。小孩子们堆雪人的，打雪仗的都有。
关上门，洛水北坐上床无声的调息。
洛家作为星辰古国两大家族之一，洛水北身上钱是肯定不缺的。不过一直以来节俭惯了，加上时常风餐露宿，洛水北出门在外有条件住宿的话绝不会选择那些豪华的地方。
冬天的夜晚，总是如此漫长。
……
一睁眼，无尽的星空延绵，他疲倦的起身，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尸体。
身躯上伤痕累累，不时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皱眉。断掉的长矛用力的插在地上，好借力爬起。
他环顾四周，尸横遍野。这是一片，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的土地。惨烈的气氛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他看上去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瘦长的身躯，棱角分明的脸。很普通的身高，很普通的修为——武境巅峰，唯一不普通的，是他一双深邃坚毅到让人诧异的眼睛，这是一双一旦见到就不容易忘掉的眼睛。在这个年纪，武境巅峰已经不算什么天骄，只是很普通的资质。
可是他知道，十年前他就是武境巅峰了。
十年来，修为没有寸进。
战场上好像只有他一个活人，于是他在一众尸体上拄着断矛蹒跚前行尸体太多，踩在昔日袍泽或者敌人软趴趴的身体上，精神有些恍惚。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在血流干之前找到赶来支援的部队……或者幸存下去的队伍。
他看着自己身上，最重的伤是他的胸口，上面插着一只断掉的矛。他尝试把这断掉的矛从伤口取出，但是一碰就会让伤口裂开。疼不是问题，流血才是。
他只好继续前进。
战场的中心显得很空旷，那里没有尸体。准确来说是只有两具尸体。他认出了他们这边的将军，他很勇猛，仍然瞪大着眼睛，将手中的大刀狠狠捅进敌人的肚子。敌人也很勇猛，同样睁大着眼将长枪刺入将军的心脏，哪怕鲜血飙了一脸，也没因此眨一下眼。
可以想象，两人战斗的气浪掀飞了周围的尸体，让战场中心出现了一片空白地带。
黑夜中寒风瑟瑟，天空上星辰浩瀚，明月高悬，万古不变。
只有一个人在冷酷的月光下冒着寒风与刺鼻的血腥味慢慢前行。他的腿也受伤了，估计是倒下后被人踩踏所致，所以他只能一瘸一拐的前行。
到处都是冰冷冷的尸体断肢，武器兵刃遍地，他很小心的避开那些闪烁寒光的东西，防止自己不小心摔倒后再次受伤。
他跨过了战场中央，然后花费了比这多十倍的时间跨过战场。最后回头看了这孤独的大坟一眼，这些人死后葬在了一起，而且也许是永远的葬在一起。
尽管他们生前有天大的仇，天大的怨。
继续向前走着，不知疲倦一般。月亮悄悄离开，太阳偷偷爬起也没有发觉，晨露在他的头发上胡须处凝结成霜也没有发觉，他的双眼已经模糊了，他的真元早就燃烧干净，他只是一直走着，直到支撑不住。
突然，他双手紧紧的扶住断矛，让断矛支撑在地，再猛的跪在地上，双眼眼皮沉重得不可思议，天地疯狂旋转，颜色交织成奇幻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到极限了，于是他露出微笑，静闭上了眼。
我真的，真的挣扎过，但我真的只是凡人……
说实话他本来不应该再睁开眼，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
可是他偏偏睁开了眼，又看到了蓝天白云，又看到了青草和蝴蝶，又看到了巍峨不凡的高山。
队伍全军覆没，只有他活了下来……像前几次那样。
一个人从尸体堆里面爬出。
他想起身，身上的剧痛阻止了他。
“谢谢！”
他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很小，但是很真诚。
救下他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军医。他只是被很简单的露天安置在了外面，因为这是一只在行军过程中的队伍，还没有搭起帐篷。况且一个武境的小卒子也不配拥有多好的环境去治疗。
这是一只新赶到的队伍，因为还没有开始战斗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伤员。这也就是说军医有大把的闲暇时光。
“没事。你很坚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我们去查看了，最近的战场离这里足足有五十里，真是难以想象，一个武境武者，在身受重伤真元燃尽的情况下能走这么远。我真觉得，武境伤成这样是必死的。”
军医随口说道，语气中有一些惊讶。
他看着军医，感受到自己看不透军医的修为。
这不是他第一次死里逃生了，前前后后加起来……呃，次数多到他也数不清了。如果武者身上也会留下疤痕，那他身上一定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习惯了，不坚强的人可能都已经死了。”
他苦笑着说。
“也是。”
军医笑了一下，不再开口说话。
军队正在休息整顿，不一会就燃起了炊烟。他看到有人在分发食物。那人也给了他一份，不多，是很标准的军队食物，不好吃，但是营养不错。
迅速吃完分给他的食物后有人来找他了，是一个小军官。
军官轻轻踢了一脚他的腿。
“怎样了，能走了吗？”
他奋力起身，脸上带着笑。
“能走！能走！”
但是身上的伤不会撒谎，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摔在地上。
“得了，别逞强了。你伤的不轻，等会你就留下，往城的方向走，看到没，就那边！我们不会因为一个人放慢行军速度。延缓了到达时间谁也担待不起！”
军官蹲在他身边，神情自然。
“我们会留给你一点食物，这对你已经够好了。你要知道，武境，在战场上虽然不是炮灰，可是也强不了多少。”
他点点头。
“谢谢！”
军官点点头，对他的识时务感到非常满意。如果他不识时务一点，那就连半点资源食物也没有，大军直接开拔，一个重伤之躯，还是武境，怎么追得上?
救了，也只是顺手罢了。没指望过他报答，也不对他承担什么责任。
乱世中，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责任。
世道乱哟，听说狄国中出了一只叛军，和百越国中的一股叛军以及戎国叛军、夷国叛军合为一体，成为了一个叫什么星辰联盟的新势力，占据了一大片土地呢。
这天下，是谁会统一呢？大好河山呦。
……
“全军开拔！”
部队要走了，他卧在地上没有动。军医走向他，把一个磨盘大小的包裹交到了他手里。沉甸甸的一个。军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无奈的叹了口气，目送这只部队离开。
他的盔甲破破烂烂的，被人卸下。这副盔甲已经不能保护他了，反而会成为累赘，不如交给那只队伍，还能换点东西。他们给了他一把匕首，不新了，但是很锋利。
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食物、干净的水和一点药物。水不多，毕竟能自己找到水源。
那么，先躺一天吧，等真元恢复点了，再往城方向走。
那么，继续活下去吧，既然天不让自己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