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亮,季浅清掀了掀眼睫,睁开了眼睛。因为刚醒,空灵的眸子有些朦胧,仅仅几秒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侧头,便见一张柔美静谧的睡颜。心下一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轻轻动了动便要下床,他得去为她做早饭。
“别动。”千赫未睁开眼睛,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要下床的动作。他的脚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能下床走路的,其次现在还早着呢,还可以再睡会儿。
“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季浅清脸色红红的,他的手腕被她的手死死的按住不得动弹。他心下有些担忧,她的手好凉,就像冬日的寒冰凛凛刺骨。
“躺下。”她并未理会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抛出两个字。光洁的额头轻皱,这个人就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么。
他诺诺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又躺了下来。眼睛有些慌乱的盯着床顶,放于两侧的手紧紧的拽着被子,莫名的连呼吸也收敛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她幽幽问道。果然醒了之后,再睡便不易睡着了。想了想心里有些好笑,她和一个人同床共枕了一宿,似乎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季浅清。”他动了动唇,雅致如兰的脸突然放松了下来。她问了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季浅清,浅若清风,是个好名字。”她动了动手,将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从始至终,她都未曾睁开眼。睡不着是一回事,起床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浅若清风?在她眼中,他的名字是这么美吗?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似要跳出胸膛一般。
“你叫我小千就行,很高兴认识你。”她侧了侧头,蓦地睁开一双黑白分明闪闪发光的双眼凝视着他。她伸出右手手掌,冲他浅浅一笑。
“小千。”他低低呢喃一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微微失神儿。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似是要将这两个字刻进骨髓一般。最后,他怯怯的伸出自己的手握上了她的手,很凉,可在他的心里却很温暖。
“浅清,以前是做什么的?”她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问道。瞧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握手的瞬间手上竟没有一个老茧,想必也不是哪个府里做粗活的下人。不过,他这自卑温顺的性子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闻言,他垂下头,红润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双手紧拽着被子,双唇蠕动,半天都不能将口中的话说出口。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嫌他肮脏?毕竟,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不堪。
“谁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既然不想说便不要说,不要为难自己,也不必纠结。”她虽然好奇,但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非要闹个明白的人。
“我其实是伶人馆里的小倌,三个月前被卖到了这里,之后就遇见了恩人。”他越说越紧张,声音也越来越小,头都快低到地上了。他一说完,突然觉得如释重负一般,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尽的恐慌,恩人会不会觉得他很脏?
她微微挑了挑眉,着实没想到他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更难得的是他还保持着那份雅致如空谷幽兰的气质,纵使身处泥潭,纵使黑暗肮脏,心却活得高洁闪耀。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低低喟叹一句,她同情他的遭遇,但也更佩服他依旧不变的心性。
听到她的喟叹,他的心一震,似是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说他出淤泥而不染,在她心中,他是那么的高洁么。
“以前的便都忘了吧,一切重新开始,开始新的生活。”她莞尔一笑,宽慰他道。随即,缓缓坐起身,睫毛一颤掩下了其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对于别人来说,只要想新生便可得到新生,而她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她早已没有什么好奢求的了。
“好。”他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空灵澄澈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容颜。心里充满了对上苍的感激,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的新生,是他的阳光,是他生命的动力。
突然,门响了起来。
“谁?”千赫瞥了一眼大门,大清早的,是要干嘛?
“恩人,起床吃早饭了。”欧阳瑾瑜停下了敲门,有些好奇的从门缝里张望着门里的情况。他可没忘记,恩人是武林盟主的夫人,若是让武林盟主知道恩人和别的男人同处一室,岂不是要暴走了?
“知道了。”她回了一声,翻身下了床穿鞋穿衣,给她自己和他洗漱了一番。眼眸幽幽的落在了他包扎着纱布的脚上,心里无声的感叹一口气,最近好人卡拿得太多了点儿。
走至床榻边,她一把抱起了床上的季浅清,面色平静无波。一个标标准准的公主抱比男人做起来貌似还更有范儿些。
季浅清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了她的脖子,鼻尖儿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霎时间他的脸色红得有些发烫,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二人一进前院,饭桌上正喝着小粥的欧阳瑾瑜惊掉了下巴,什么情况?为什么恩人会抱着那个男子走进来,难道昨晚恩人兽性大发,把他给办了?恩人的战斗力是不是太彪悍了点儿,让那男子都不能下床走路了。
戚无音淡淡的扫了二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眼角下略有青色,脸色也惨白惨白的。昨夜他也没睡好,大约又去了七八次茅房。倒是那欧阳瑾瑜睡得死沉死沉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同样的药,为何他就消停了,难不成他的体质比他一个不会武功的还要弱上一些?
“爷爷早上好。”千赫放下季浅清,甜甜一笑。
“丫头,快些喝粥,都快凉了。”他自知今日他们便要离开,所以他一大早就起来做了些吃的。
“谢谢爷爷。”她拿过一张煎饼递给季浅清,又为他盛了一碗白米粥。随后再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蓦地瞥见欧阳瑾瑜眼神儿甚是古怪的盯着她。皱了皱眉,半威胁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恩人,你怎么会抱着他进来啊?”欧阳瑾瑜不怕死的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问道。不是他先入为主,只是单纯的觉得像武林盟主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你眼瞎啊,没看见他脚受伤了。”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和这种白痴说话只会降低她的格调。唉,像他这种智商别说查清真相报仇了,就连好好活着都是个问题。
欧阳瑾瑜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低头喝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恩人了。怎么看,恩人也不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禽兽嘛。
吃过早饭后,看着门外的马车,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老人,她浅浅一笑,挥了挥手,随即上了马车。马车里还有老爷爷一大清早起来烙的煎饼,热乎乎的,让她一瞬间红了眼眶。
“木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