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孙子,今儿个中秋,有没有弄些酒来赏赏月?”
热闹的街市,万家灯火的边缘处,两个身上脏臭的中年人正挤在一处墙角闲谈。
“死猴子,叫我讨几口酒,你却两手空空,怎么?中秋节连块月饼都没有了?”
“嘿。”死猴子嘴角咧的老高,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顿时,隐约的甜香自纸缝中窜出,似有似无的搔动着嗅觉,却比扑面的香气来的更为诱人。鼠孙子口水立时溢得满嘴都是,伸手便要去拆那纸包,却被死猴子竹筷也似的手指打到一旁。死猴子向他努努嘴,同时眼神死死攫住那怀中微鼓的位置,意思再明显不过。
“啧。”鼠孙子咂了砸嘴,伸手入怀,将一瓶酒甩了过去,然后将第二瓶酒小心摆在自己面前。
装酒用的瓷瓶做工精巧,其上饰有粉彩桂花纹,线条精炼,色彩柔和,显是大户人家所用之物。
“嗯,嗯,不错,不错,很好,很好。”大口痛饮的死猴子不知是在夸这酒还是对面的鼠孙子。
“小心别呛死!”白了死猴子一眼,鼠孙子轻轻掰开纸包里那外皮酥脆的月饼,香嫩的馅料暴露在微弱的火光中,顿时被镀上一层迷人的金色,这应是刚烤出来不久,还冒着袅袅热气。
“这用料,这做工,定是江家大厨江许顺的手笔,喂,你不会是偷的吧?”有些吃惊于月饼的精致,鼠孙子发出疑问。
“放屁。”死猴子又大口灌下一口酒,那瓶桂花酒顿时便见底了,于是他又拿眼瞅着鼠孙子面前那瓶。
鼠孙子看了他一眼,拔起木塞喝了一口,随后塞上扔给了死猴子,后者满心欢喜的抱过来,拔起木塞小口酌着。
而鼠孙子则顺势把面前那包月饼全抢到面前。
死猴子并不在意,再喝一口,说道:“不知道江家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我刚进去,看着他们忙里忙外的,也不知在准备什么大事,我想我一叫花子可别去给他们添乱了,省的怪我晦气。可你猜怎么着?他们叫住我,把那桌上刚烤好的月饼硬塞过来,还让我拿了东西快走。”
“巧了!”鼠孙子大手拍了下当桌子用的石头,惊道:“那马家也是,给我两瓶酒就让我走,我还趁机往里屋瞅了眼,看不大清,但好像也是在忙些什么。”
“我倒是听说,兰昭那老小子不肯消停,凡是名单上有的,挨个抄家,看样子是不肯放过咱们千面会了。”死猴子又把声音放低,轻声道:“你说,那江家跟马家,会不会也有咱们千面会成员?”
“不知道,咱们成员每个都掩饰的很好,哪能那么轻易暴露?名单都在总部那里,而兰昭那老小子又给咱们毁了,现在呐,除了咱们几个本就认识的,其他成员四散分离,就连相认也是困难。”
说着,鼠孙子拿出一块黑色牌子,上面写着“倦怠者”三字,带着一丝无奈,说道:“这玉牌本就是唯一的成员标志,却又不能轻易亮出来。”
“你快赶紧收起来吧,我可不想跟你一块完蛋!”死猴子急道。
鼠孙子用那脏兮兮的衣襟细细擦了擦玉牌,小心收起,随后念叨着:“兰昭这老小子本就是龙海阁阁主,权势熏天,近年来又性情大变,暗里跟他作对的几个长老也都被割了脑袋……可龙海阁虽是天泽国最大的宗派,那也是在皇室的扶持下才成长起来。抄家这事儿都干的出来……这老小子是不是太过嚣张了?”
死猴子用他那枯瘦的手指弹了下石头,鼠孙子掉落在上的碎渣被尽数弹起,伸手一捞,那碎渣便全进了死猴子掌中,然后他边嚼着碎渣边说道:“皇室?你觉得就凭那几个快死的朽木头和几个饭碗都拿不起来的小儿,也能管得着龙海阁?我看呐,这皇室早就是龙海阁的那什么……哦对,傀儡了,现在咱们天泽国是谁的天下?不是那整天泡在女人堆里的皇帝,而是兰昭。”
两人谈的起劲,那酒、那月饼也就顺着作了他们的腹中物。
夜已深,那轮圆月也渐渐行至半空,八月的秋风扫过街道,行人渐少,灯火也已稀疏。
两人仔细的把那残渣捡拾干净,拍拍衣服,把那石头挪去一边,再去把那早就藏好的破烂棉麻被褥铺在地上,作势一躺,便准备去见明天的太阳。
可是两人很快便挺起身子,死猴子神经紧绷,体内灵气加速流动,目力、听力得到极大提升。他感知到,南方第一个巷口处有两人的脚步声,脚步既轻且快,初步判断两人的阶位不低。
得到死猴子信息的鼠孙子当即引动灵术,一团雾气在他手中不断翻滚。此时,感知力强的人可以发现,方圆百米内的气流正隐隐向那雾气聚拢。
两人配合多年,死猴子已知道鼠孙子的自然灵术“屏息雾阵”已然布置妥当,只要敌人踏入其中,浓厚烟雾立时引动,窒息感与失明感将使敌人行动能力大降。
眼看两人即将入阵,死猴子已蓄势待发,但下一刻他立马便收敛起自己的灵气。因为他又听见在西方同样有脚步声向这边传来,而且是三人。
这三人阶位都不低,放在那种大家族中那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死猴子按住鼠孙子的手,让他把屏息雾阵收起,若是被这五人发现,两人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赶来的五人不约而同的向着两人藏身的街角赶来,先后挤进了还亮着几盏灯笼的馄饨铺。
馄饨铺斜对着街角阴影处,也只有几丈距离,两人出于好奇,便猫过去,从那破了一角的窗户纸内向里偷看。
那五人围坐在一张小桌上,桌上竟早已备好五碗馄饨。他们将蒙在脸上的黑巾摘下,一张张湿润而苍老的面庞暴露在灯光下,顿时把气氛拉至冰点。
而在外偷看的两人大吃一惊,那五人他们认识,正是江家家主江龙泉和其次子江梦海,还有马家二掌事、三掌事和大长老。
鼠孙子吃惊下没有调节好自己的气息,内屋五人立时发觉,江梦海反应极快,反手五道风刃激射而出,那窗户立时化为满地碎片。
两人反应及时,各施手段阻住了那试探性的风刃,随后直起身子,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死猴子辩解道:“各位,燕某无意打扰,只是诸位赶来的声势过于浩大,所以嘛,好奇,只是好奇,哈哈。”
屋内五人见是这两人,都缓缓坐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化为乌有,江龙泉笑道:“原来是飞猴先生和黑鼠先生,犬子未确认身份便动了手,实在抱歉。”
“你知道我们?”两人同时吃惊,作为千面会成员,掩饰身份是最基本的功课,此刻被戳穿身份,显是他们的功课做的不到位。
“呵呵,我们也知道二位的本事,选择与二位友好相处,也是希望留住二位,特殊时期也能有个照应。”马家大长老笑道。
桌旁五人均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了,而窗外两人也不是吃素的,大长老话里意思他们自然明白,鼠孙子便直说道:“在你们家混吃混喝也有些时日了,不表示一下还真过意不去,说吧,有什么吩咐,我们兄弟两个尽力给你们办到!”
五人对视一笑,大长老笑道:“说不上吩咐,就是我们五人要外出办些事情,怕有人趁机找家族的麻烦,若是二位能留下来,帮忙照看下我们家族,我们将感激不尽。”
江家与马家,都是这冲规城有名的大家族,坐拥大片坊市与田地,人口数百,其中不乏像这两人一样的高手存在,说是帮忙照看家族,也只是客气。两人心里明白,不作推辞,干脆的答应下来。
五人又互相嘱咐几句,那馄饨也没动一口,便告辞离开。
江梦海走在最后,经过黑鼠身旁时,突然握住他的手,后者立即感到手中被塞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接着耳边响起江梦海的声音:“如果见到有人拿着一样的玉牌,便把这块玉牌给他,他就都明白了。”
说完,江梦天踏着风灵术以极快的速度去追赶前面四人,眨眼间便消失在黑夜里。
黑鼠缓缓摊开手掌,黑的发亮的玉牌暴露在摇曳的火光下,上面有三个扭曲的如同毒蛇般的字:欺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