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入夜后开始下的,淅淅沥沥,密密麻麻,就好像琴键上沉重的音符,奏出一曲梅雨的交响乐。乌云压得低低的,擦着城市的头皮掠过,在天空中翻涌着,积卷着,为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晚抹上了一层深沉的色彩。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要下到明天下午,看来在操场上集会是不可能了,咱们得另找个地方。”
听到身后菲儿的说话声,童清晨把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稍稍转了转头,对菲儿说:“我已经派人去联系礼堂的管理员了,如果能说服他,我们就不用冒雨站在操场上了。”
罢课的准备比想象中还要麻烦,童清晨原以为只是跟以前组织的新年晚会差不多一个性质,但真的做起来才知道,真可谓千头万绪乱如麻,连集会地点的选择都存在不可控的问题,而且失去了学校官方的支持后,所有事情都必须由委员会自己解决,这对一群尚未踏足社会的孩子来说,着实是不小的考验。
“亚莎刚刚又来报告,他们那边逐班的宣讲已经结束了,在请愿书上签字的学生数量已经达到了367人,占学生总数的百分之八十。”
“这么多?”真是有点出乎童清晨预料了,他原以为能有一半人支持就不错了,没想到赵汉云的所作所为在卡训这么不得人心。
“如果赵汉云开了随意处分学生的先河,那就真是卡训的灾难了。”菲儿轻笑着,继续说道:“而且有不少老师也是支持我们的。由杜娟老师带头,教授中约有一半在请愿书上签字了,教官也有三成左右。”
“舆论方面呢?”
“媒体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会有记者过来,我们写的稿子也会投放在网上,只等明天了。”
童清晨轻轻点着头,对菲儿的雷厉风行很是钦佩,心知这个漂亮女孩绝对是卡训下一届学生会主席的不二人选,相比下来,自己就显得逊色多了。
“校外人士我们正在联系。”童清晨有些心虚地说着:“但效果不理想,现在明确表示支持的校友只有兹伏奇·大吾,其余人几乎都在推辞。”
“对这种事,不发声才是最聪明的做法。”菲儿笑道,言语中波澜不惊,好像早已经预料到了一样,“这没关系,校友的支持只是锦上添花,关键还是得看我们。”
童清晨点头称是,又从桌上拿起几张稿纸,递给菲儿,说:“这是明天的演讲稿,已经由沈道玉改过了,我正准备誊抄一边,你先看看。”
菲儿接过后先简单扫了一眼,然后从头到尾仔细读过一遍,咄咄称奇,笑道:“沈先生这言辞真是够严厉的。”
“明天的演讲谁上?你要是担心赵汉云的话……”
“我还至于担心他?难道不演讲我就不是组织者了?”菲儿哑然失笑,没有多想,便说:“还是我来吧,这件事跟我关系最大,于情于理都该由我来。”
童清晨暗暗地松了口气,他不太愿意在众人面前说话,其实他每一次公开演讲都是硬着头皮讲下来的。如果一切顺利还好说,一旦遇到突发情况,面对着突发问题,童清晨的脑袋就容易发懵,到时候话也不会说了,事也不会做了,只能添乱。而且他心里清楚得很,组织罢课这种联盟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麻烦和混乱只会比预想的还多。
“那行,这稿子先留给你,你看着改,也不一定非得按沈道玉的来。”
“其实我觉得这篇还可以,那先这样吧。”菲儿拿起稿子,又想起来什么,提醒道:“学长,千万别忘了礼堂的事,不然到时候我们都得在雨里淋着。还有,沈先生建议的,说服保安的事,你也得考虑考虑。”
应对委员会投票后,在制定罢课计划时,沈道玉提出了一个令人感到很奇怪的建议:尽量说服学校的保安和校工,避免在集会时遭到赵汉云的武力驱逐。之所以说这个提议十分奇怪,是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还有武力驱逐这种选项,尤其是在媒体记者的长枪大炮面前。沈道玉的这个提议最后自然是没有通过,一来大家都觉得赵汉云干不出这种事,二来委员会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和时间来一个一个保安地说服。说到底,就算赵汉云动用了武力,那几十个赤手空拳的保安在满学校的训练师面前,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送走了菲儿,学生会室里就只剩童清晨一个人了,他坐在桌子前,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叮咚清脆,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如今再看向窗户,只能见到室内明亮的镜像。童清晨沉默地坐着,像一尊雕像,呆呆地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不知所踪。
走廊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同时还有嗒嗒的水滴声,在门口停下,咚咚地敲起门来。童清晨以为是委员会的成员,也没多想,便喊了一声“请进”,进来的却是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阿离?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住院吗?”
阿离穿着病号服就来了,手臂上缠着绷带,脚上踩着拖鞋,这是一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打扮,惊得童清晨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裤脚全湿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他摆了摆手,语气有几分焦急,又有几分糟心:“听说赵汉云又在扯淡了?你们准备罢课?”
童清晨点了点头,回他:“菲儿跟你说的?”
“菲儿啥都不告诉我,是杜娟姐跟我说的。”顿了一下,又问:“菲儿呢?在宿舍?”
“回去改演讲稿了,明天她来演讲。”
“那正好,我刚刚叫了老常和有容,他们正在楼下呢,我叫他们上来。”
童清晨眉毛一挑,有些疑惑:“你叫他们干吗?”
“当事人不出面,哪有说服力呀?”
这话真是把童清晨问住了,他们光想着组织罢课了,都忘了要叫上当事人,搞得童清晨尴尬一笑,说:“我的锅,时间太紧了,忘了这码事。”便顺手抽出了罢课的计划书,想一想,在菲儿的演讲后加了个箭头:“这样,菲儿演讲后,加入一个演讲或问答,我马上写稿子。”
说得阿离直点头,长吁一口气:“能帮上你们就好,也不枉我冒着大雨把老常揪出来了。”
“常百川现在怎么样了?”说起来像个笑话,虽然委员会是在为常百川的处分而行动,但其实童清晨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学弟,有关于常百川的事一直是菲儿亚莎几个人在说,而且自从他被警察抓了以后,就只有菲儿和大宇去见过他,签了授权委托书,其余人恐怕连常百川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阿离正准备转身走,一听童清晨的问题,便停了下来,站在桌子边,皱着眉想了一阵,答道:“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听有容说,他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也不睡觉,也不玩手机,除了吃饭上厕所什么都不干,就是干躺着。跟他说话也不太回答,别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啥。唯独菲儿去的时候从床上起来了,也就是签个字,签完字又躺回去了。我去的时候他也在床上,是被我硬揪起来的。”
“听起来情况挺严重的。”
“那倒不至于,受刺激了嘛,总得有个缓冲的时间,常家已经找了心理医生,在医生的干预下,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希望吧。”童清晨轻轻点头,又想到了新的问题:“这么说来,也不能指望常百川在全校面前演讲了。”
“肯定呀,他在这里的象征意味更大,至于演讲,你得交给常有容。”
“靠谱吗?万一常有容关键时刻掉链子怎么办?”
“你肯定不能光靠他们呀,他们是让人看看有多惨,博人同情的,真正控场的还是你们。实在不行你就放照片,放音乐,然后让有容哭,这就完事儿了。”
说的童清晨一愣一愣的,盯着阿离说不出话来。
“我跟你说,到时候啊,只要女人一哭,尤其是常有容这样的漂亮女孩子一哭,大家肯定心生同情,特别是男生,不管让干什么,肯定嗷嗷地往上冲。你看,这关注也有了,舆论也有了,士气也有了,多简单!”
童清晨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离,愣了半晌,才喃喃地问:“这是你自己琢磨的?”
“不啊,是杜娟姐跟我说的。”
杜娟心里是有愧疚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菲儿了,毕竟倘若明日的罢课失败,受损害最大的就是她的这个学生。
菲儿的名气从年初的入学考试就传起来了,笔试面试对战考核三科第一,拿了个大满贯,是卡训几十年都没有一遇的三冠王。通常来说,在入学考试中只要有一科第一就能得到校长奖学金,菲儿一个大满贯下来,搞得校委会都在讨论要不要直接给她三倍的奖金,尤其是这个三冠王还是个业余训练师,手上的宝可梦都是随便抓的,就更加令人咂舌了。
考试之后,三冠王引起的喧嚣还没有褪去,本尊就跑来找到了自己。她是丰缘人,家在彩幽,对卡训的制度十分了解,还没开学呢,就跑来要自己做她的导师。
能有教导三冠王的机会,杜娟自然是喜不胜收,但这件事传到海桐的耳朵里,却给她泼了盆冷水:“这孩子聪明归聪明,勤奋要强也是好事,但毕竟是个业余训练师,我估计呀,她在联盟大会上最多打个三星。”
正常来说,业余训练师若能在联盟大会上得到三星,该是非常好的成绩了,但菲儿是刷新了卡训历史的三冠王,众望所归要得到五星的,这么一看,落差就很大了。而杜娟那时候还急于做出点成绩来,菲儿的情况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海桐毕竟只是提醒,决定权仍在杜娟手上,至于海桐为什么如此笃定菲儿跨不过四星的门槛,则是基于他从教几十年的经验。联盟大会虽然经历过许多次改革,但其本质是不会变的,就是以输赢胜负判断训练师的能力,赢者通吃,将获得一切,而输家什么都没有。所以几十年以来,联盟大会早已形成了固定的模式:高等训练师的大家族有更多财力物力来培养强大的宝可梦,使用这些强大的宝可梦就更有机会获胜。况且沉没成本也不一样,普通人第一次没能在大会上打出成绩,就可能直接出来工作了,大家族的孩子却可以一次又一次挑战。
身为普通人中最普通的一员,业余训练师的菲儿也不会例外,她再聪明,再勤奋,再努力,也超越不了由宝可梦素质所决定的上限,想要突破这个界限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培养更优质的宝可梦,但业余训练师的配给额度和菲儿的家庭背景已经决定了,哪怕她中了彩票,凭空得到几个亿,在市场上买到的宝可梦也无法跟大家族世代选育的优良种系对抗。
很多人以为豪门大贵族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有钱,其实不全对,他们强大的原因在于他们一直这么有钱。因为一直有钱,所以一代一代子孙的教育就可以不计成本,一代一代人的吃穿用度就可以极尽奢华,到最后家里随便拿个碗碟都是古董,所谓的贵族气质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放在宝可梦上也一样,漫长的选育,传代的培养极其耗费时间和金钱,没有超乎想象的财力是根本做不到的,这种由时间产生的差异也不是轻易可以弥补的。
证据之一就是杜娟的自创技能,雅拉香波。这一招若是由她的班吉拉斯使用,可以说地崩山摧也毫不夸张,但别人的宝可梦使出来,总是差了点意思。今年的联盟大会小樱也使用过这一招,居然被对面叠防御硬扛下了,令杜娟大跌眼镜。
但就算如此,思前想后,杜娟还是收了菲儿,三冠王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她心中涌现出一种预感,倘若在这个时候拒绝了菲儿,她一定会追悔莫及。何况摸不进四星又能怎样呢?能少块肉吗?
说实话,一开始收菲儿,杜娟就是藏着小私心的。她有点不信海桐的经验,起码是不愿意相信,人一生的上限只因为出生在业余训练师的家庭就被决定了。万一菲儿能打破这铁律呢?杜娟觉得,若是以菲儿的才能都无法打破命运的束缚,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考虑了。
所以,听到海桐的计划时,杜娟是下意识反对的。
在卡训的制度中,谁掌控了校委会,谁就掌控了整座学校。赵汉云虽然飞扬跋扈,但他一定深谙此道,来卡训不到半年就抓住了这所学校的命门:经费。卡训缺钱,最主要的原因是联盟连年削减教育经费,所以尽管海桐校长年年发动校友捐款,年年向大商人大家族乞求资金,但卡训仍旧入不敷出,连年赤字。如果这个时候过来一个人,告诉校委会他可以解决经费问题,只需卡训转变一下学校的形态,就可以不再受公立学校的桎梏,难保早已焦头烂额的校务委员们不动心思,何况对校委们来说,卡训被改组,自己也能得到利处,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当海桐校长惊讶地发现自己千辛万苦经营的学校要成为别人的伴嫁衣裳时,他早已成了光杆司令,无人可用了。
现在赵汉云和校委会没有动手,只是忌惮于海桐几十年间积累的巨大声望,一旦海桐百年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事实上,对海桐来说,这个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发动学生和普通教授,成了海桐迫不得已的选择,这种自下而上倒逼校委会妥协的方式自然会带来巨大的隐患,只是对于海桐来说,学校的稳定固然重要,可要是连学校都没了,还要稳定干什么?
“我这种做法很自私。”海桐说出这番话时,沟沟壑壑的脸上老泪纵横,“可是我不能放任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也不能想象,一个没有公立学校的世界。”
那将是真正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然而发动学生这种事不能由海桐亲自出面,他的目标太大了,容易引起敌人的察觉。海桐需要一个打手,或者叫代理人,代替他发动学生,并吸引火力。
很自然地,他想到了菲儿。
此时菲儿已经跟赵汉云闹掰,发出了那一则“宣战公告”,并着手进行学生情愿,可谓是天赐的,自然的,独一无二的人选。在此基础上,只要海桐稍稍推动,她就会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去。
修改童清晨的名单当然有现实考虑,盛德礼和亚莎各有各的才能,确实能为应对委员会添砖加瓦。另外,他也需要随时了解委员会的动向,而且还不能让童清晨在委员会中一家独大,得给菲儿、白虬或是其他核心成员分摊些人手。说到底,海桐仍是在以大人的世界中,权力斗争的方式来处理这一问题的,谈不上好坏对错,但终究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此后,大吾返回卡训,在对战后的作秀,校委会急切地对常百川和应对委员会进行处分,包括这次赵汉云代理校长,又威胁学生们,都有海桐校长的影子在里头。有些事情杜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有些利益关系她也理不清楚,只能说海桐斗了几十年的经验尚在,姜还是老的辣。
唯一出乎海桐意料的是,这些学生居然无师自通,琢磨出了罢课!
“现在的字典上都没有这个词了,他们是从哪知道的?”海桐端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面色红润,两眼透亮,哪有半点住院病人的样子?
“听阿离说,他向童清晨推荐了一个人,那人自称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看阿离的意思,是有真才实学的。”
“多大年纪?八十来岁?”
“哪有,不到三十岁。叫沈道玉,就是阿离在橙华森林里搭救的那个。”
惊讶得海桐皱着眉愣了半晌,喃喃道:“不可能啊……”
“不可能?”
海桐没有搭理杜娟,眯起眼睛望向窗外,在漆黑而暗红的天幕下,细雨如梭,城市缤纷绚烂的灯光经由那些圆润晶莹的水滴折射过来,闪闪发亮。每一滴雨珠中都包含一个世界,这是现实的映射,是虚假,是经过夸张的改变后映入人们眼中的样子,是真实之外的样子。海桐那双阅尽世间沧桑的眼睛,就正在注视着成千上万的雨滴中,成千上万个世界的样子。
“三叔公,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孩子们要拿集体旷课当成杀手锏呢?看您的意思,不上课这件事,很有效?”
“集中旷课?”海桐笑了起来,渐渐从水滴的世界里收回了目光,注视着杜娟,说:“你觉得这就是旷课这么简单的事?”
杜娟不太明白海桐的意思,只好点头道:“如果他们真能组织全校学生统一行动的话,那正常的教学秩序肯定是维持不了了,可是这又能怎样呢?赵汉云固然不能处分所有人,但处理几个组织者还是没问题的吧?”
“当然没问题,可是赵汉云敢吗?”
“这怎么说?”
“学生们是带着诉求进行罢课的,在此之前,合理的申诉一次又一次被无视,被拒绝,才使得所有人心中的不满爆发开来。这个时候处理组织者,他是想火上浇油吗?”
杜娟听后微微点头,但心中的不解仍未消除,她继续问:“那赵汉云也可以先答应学生,等风头过去后,再慢慢处置菲儿他们啊。”
“是啊,他当然可以,如果他还算聪明的话,这是最好的办法。”海桐说着,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好像胸口中堵着一块石头,落寞的神情看着就让人心疼,“所以说,罢课是有代价的,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就能成功的,弱势者每多获得一份权利,就要有很多人倒在前进的路上。”
听得杜娟一阵心惊,冷汗冒了一身,小心翼翼地问:“那三叔公,这次的事……”
“这回倒是个例外。”海桐脸上的表情仍没什么变化,但说出的话却让杜娟暗自松了口气:“他们的外援很了不起,这个时间点选得非常准。赵汉云是为了当校长,为了打赢王御行才执迷不悟,把事情闹到这地步的,此时退步,在舆论的压力下,他只能承认错误,还怎么再竞争校长之位?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了,区别无非在于,他是准备猝死,还是想慢性自杀而已。”
杜娟突然间明白了,前些天海桐再次住院的原因,明明身体情况还不错,又没有复诊计划,老人却要求自己放出病情恶化的消息。现在看来,赵汉云早已按奈不住,跃跃欲试,只等这么一天了。
“他这代理校长代理得好啊,不用咱动手,直接送他一程。”
听到了这句话,杜娟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迷惑,她不太清楚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海桐,因为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和蔼可亲,与世无争的老人,其实来自一个遥远得无法想象的时代,在老人八十年的漫长人生中,经历过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变革,也品味过过眼云烟般的衰退与繁华,而那段疯狂又动荡的历史早已沉没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后来人无情地抛弃和遗忘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这代人没经历过,所以才不懂,不晓得这件事有多可怕。”海桐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两眼空空地望着前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目光中闪烁出别样的光彩,“我年轻时,学生造反那是常事,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罢课’这两个字都没人提了。”
人是善于遗忘的动物,如果一段历史被尘封一百年,就足以被所有人忘记。此时此刻,在杜娟的眼中,面前的老人已经成为了人类历史的纪念碑,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携刻着曾经那些痛苦的回忆和惨烈的悲剧。杜娟隐隐觉得,即使被尘封了数十年,那些历史中曾经演绎过的一幕幕景象,也终将再次呈现在人们面前。
以最疯狂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