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甲的**经历和玩世不恭的心态可以吓唬住很多人,但实际上,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好女人。
几年前,那个阴冷灰暗的早上,当他在黑堡的妓院醒来时被暴打一顿,脸上的疤痕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几个月前,他负责五台外的巡逻,残忍,直率,粗暴,狡猾。他是个纯士兵,不会去想娶个老婆,生下一大堆叽叽喳喳的孩子。
几天前,他发现自己现在着实可笑,静坐在酒馆里侧耳倾听,他只觉的左耳进右耳出,倒酒时的红线斜着飞入酒杯,即使暗红色从杯里溢出,他也没有察觉。
他试图回忆过往的女人,脑海里却只浮现出容阳的面孔。那天晚上,她痛苦的表情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头发散乱,眼睛红肿,殷红的嘴唇啜泣时颤抖的说不完整句子。她已经无力承受王冠之重。
她不肯让别人察觉女王软弱,容家由她这位钢铁支柱撑起了整整二十年。
那天晚上,他悄悄的来到容阳的房间,被她穿粉红色碎花群服的样子美呆了。容阳没有赶他走,而是拉住他的手,带他进到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结婚,没有丈夫的胸怀可以容纳下她的悲伤,但她却肯在自己的面前呈现伤痕。
也是那一晚,丁甲体验过前所未有的感觉,没有习以为常的污言秽语来助兴,事后他有些羞愧,总觉得自己偷走了女人的宝物。
城内各大家族的竞争者虎视眈眈,随时都在找取而代之的机会。从容鹰王开始,容家一直都是风嚎之角最强大的,只有力量强大,才能迫使他们安分……在过去的纪元里,李家还用容家人的颅骨当做酒杯。
他想永远抱着容阳,让李礼那混球在地里发臭,即使世界末日也无法将他们从彼此的怀抱里拉出来………
夜里的火光在黑暗之中逐渐聚集,变换闪烁的橙黄色亮光在地上映射出二十多个骑马的影子。他们来到了贩卖私盐的人的住所。
他们的噪音和柴堆里的火星一起升腾到夜空之中。马儿坚持避开地上的那滩凝固了的血,左扭右扭,就是不愿踏进去。
可怜的孩子,丁甲看到散落的尸首怒火冲天,如果说把孩子手上的伤是在反抗时弄的,那么别的伤就……
王二命人仔细搜查这里,他脱下披风,蹲下来盖住了那个可能是马房小弟的孩子。
“我们的人呢?”
“全死了。”
柴火堆的火焰映照在丁队长浓密的胡子上,反射着亮光,衬托着脸庞。脖子上的青筋突暴,眼神凶狠无比。但是他没有说话,没有说话。
蠢货也看的出来,丁甲要这些人作为证据,指控夷罗达斯的不法事实。
现在人死了,该找谁算这笔恶帐一目了然。王二充满悲哀地把手搭在丁甲的肩甲上。
“死了…死了……我害了他们,我应该让你这样的高手来,而不是这些尚待磨练的新人。”
“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算了。”
李琦没有意识到气氛的沉重,满嘴抱怨地搬运着守备队员的尸体,一会嫌尸臭让他浑身难受,一会又说失禁的粪便和尿液弄脏了他精美的臂铠。
他那尖锐的嗓音和愚蠢的想法刺伤了在场很多人的耳朵,他真是没有一点自觉和观察力。
“这不应该归我们干,殡仪场的人应该来收拾尸体。”
“呸!惨死的家伙,活该倒霉,还要连累我,真晦气。”
“如果我在,躺在这里的就会是那些暴徒了。”
“我要………”
一柄飞刀,如幻影般飞出,狠狠地钉在了李琦面前的漆红木柱子上,劲力之强,飞刀的刀柄在空气中颤抖。
李琦吓得抱头蹲下,眼神里满是惶恐,惶恐,只有惶恐。丁甲从他的眼中没有得到一丁点他想要的愤怒,这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如果是你在这里躺着,没有人会给你收尸的。”
丁甲恶狠狠的说道,他不在乎,他与李家早已势如水火,李礼不止一次的出入过容阳的房间。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他的死亡名单,李礼位列榜首,甚至高于夷罗达斯。
丁甲没有理会李琦怨恨的眼神,骑着马带队走了。回想起那天盐店的遭遇,深深的沉思笼罩了他。
“还找烫伤脸吗?”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丁甲对王二说道,也是对自己说道,他要直接干掉夷罗达斯,没有花招,没有阴谋,只有老式的搏杀。
夷罗达斯把会威胁自己的人通通杀掉,毫无规则和章法,他在文明世界遵循着丛林法则。行动准确,冷静,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像毒蛇一样残酷而致命。
在此夜之前,他还幻想着用正义执剑,以人民和公正的名义扳倒他。让他在风嚎之角的地牢里烂掉。
但现在他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们不是对弈的棋手。而是两只丛林中的猛兽,死死地盯着对方的咽喉,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阴冷的海风裹挟着灰暗的残云从天空的一角袭来,王宫高地的路不好走,马儿无精打采的摇着尾巴,不如白天时那么听话,丁甲不耐烦的调整着方向。
他走到宫门口才发现有位好女人在等着他。容阳换掉平日里的华服,穿着一件祖母绿的裙服,和身后宫墙的颜色相呼应,袖子上有精致的银边蕾丝,脖子上带着一颗粉红的吊坠。
“你什么时候剪去这些麻烦的胡子,它们会扎到我。”四下没人,容阳双手搂着丁甲的脖子,深深地给了他一个吻。
他心里面是热烈的,即使在阴冷的宫门外,他依然感觉如沐春风。他想抱起她直接去寝室,扔到床上……
“她可能和李礼,可能还有更多的人上过床?”
这样的想法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这样的想法令他颤抖,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只要你愿意让我服侍你,我的女王,那么我的剃刀任你驱使。想刮那里都行。”
这样的话语会让容阳喜笑颜开,她会随之回给他更下流的笑话。她喜欢他穿铠甲的样子,无论他脸上有没有疤,她永远会靠近他的脸颊,给他最炽烈的吻。
“丁甲!”
男人的声音,真他妈得令人讨厌。他看到古泉出现了,容阳赶忙松开了他。就像被父母抓到孩子偷吃糖果一样,容阳的脸上绯红一片,赶忙离开了。
“她和李礼,可能还有更多的人睡过觉。”想法又闪过了。
这两个人之间有问题,任谁都能闻出来,但古泉似乎有更重要的事,为了直入正题,干脆就当没看见。
“卫杰说他找过你,你没去找韩林?”古泉问道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你知道夷罗达斯吗?”
“不不不,这件事更严重,你先把你的事放一放。”
“有什么比容家地位受到威胁更严重的?”丁甲反问道
古泉把丁甲拉倒一个没人的地方,问道“李礼,就是那个大贵族。他要杀姨妈,容阳!”
丁甲漠然的看着他,无动于衷。他觉得此时的古泉像一个滑稽的小丑,着急的眼神和神色更显他的狼狈。怎么可能呢?如果他恨容阳,他那条小命可算保住了。假设他明天要杀夷罗达斯,那今晚一定要先找李礼动手。
“谁给你的情报?”丁甲面带讽意的看着他。
“我自己推断出来的。”
“你在逗我,好了,回去洗个澡,早点睡了,你的妄想症就好了。”
古泉一把抓住不耐烦的丁甲,但一想到屋子里有个美人还在等着自己,他对眼前的谈话早已没有了兴致。
圆形的矮塔是他在城堡里的天地,暗淡的橙色火焰无法和容阳寝宫内部那上千个蜡烛发出的光亮所匹敌。每一个蜡烛上空都升腾着贵族的奢华。
眼睑在不断的跳跃,闪动。他靠近火焰和人声。走过密林和无河拱桥—拱桥下面是茂密的花海。来到了容阳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光头卫兵,并没有穿着城内守备队的衣服。个头比王二更高大,比自己更壮实。身上穿着绣着黄狮子和红底的外套,跨立在这里。
容阳在里面会客?寝室里?他是谁的卫兵?不管怎样,有人比我先到了。他走近说到
“你迷路了吗?我理解,城堡大的很,可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快走吧,趁我还没有发怒前。”
卫兵面无变化,那张脸像个模具,是个假脸。天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丁甲的话,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今天诸事不顺,丁甲正攒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他恶狠狠地指着光头的鼻尖,呼出的气快要吹到他的脸上
“我再说一遍,趁我还没决定杀你,快给我滚!”
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魁木花雕门被打开了。又是李礼!他是贵族,却没有让丁甲感到一点高贵。他是一族之长,但却做这么龌龊的事。
“哈哈哈,丁队长,威胁他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威胁?难道要我说“我要把你的跟班开肠破肚,看看里面是由什么打造的。”是要这么说嘛?啊?”
“如果你要动手,尽管去做吧。”
丁甲感觉自己的指头在止不住的发抖,他的气息从未如此的紊乱,眼睛死死地盯住李礼,在背后,手上的女神匕首攥的紧紧的,他甚至感到汗已经打湿了女神匕首的身体。
“快走吧,丁甲。”容阳低着头,低声地呼唤道。她面色十分着急,双手局促的揉搓着衣角。
“滚出来,我以守备队长的名义。”丁甲声音阴沉沉的飘来。
“我城内第一贵族,来和城主谈事,守备队长却意图对城主不轨,被我当场处刑。丁队长,你觉得这样子的说法,城内的老百姓还满意吗?”说完,那混蛋把他肥厚的嘴唇使劲在容阳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丁甲看到李礼的那张臭嘴一闭一张。恨不得立刻就把刀子插进去。看到容阳着急的要哭了的表情,还一个劲的冲着他摇头。
为什么容阳要任由他摆布?我不在乎什么贵不贵族的,如果说丁甲是个善于学习和模仿的人,那么他从夷罗达斯身上学到就是
简单粗暴的丛林法则
不接受任何条件束缚的法则
永远只遵守自己的道理和信条
难道我成了懦夫?为什么那混账还活着?丁甲放下了刀子,漠然的离开了,身后的幽暗长廊内,飘荡着李礼肆无忌惮的狂笑。
他脑子一片混乱,那尖刻的声音刺伤了他的神经。他的魂魄像是被摄走了,无力的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
“她和李礼,可能还有很多人都上过床。”这个想法又闪过去了,可它没有消失,丁甲恶毒地想着,诅咒着李礼,诅咒着容阳,也诅咒着自己。
同样是阴冷的寒风,丁甲却和进去时判若两人,他只感觉这苍穹冰冷黑暗,繁星泛着冷光,潮湿的空气里的海燕味把他脸上的笑容通通融化掉。
古泉悄悄地爬到丁甲身边坐下。说道
“兄弟,你变了。”
“我怎么了?”
古泉眨了眨眼,说道“我没料到你会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