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奶奶的后事，已经是正月十四了。
明天就是元宵节，陈溪的年轻人陆陆续续都回去城里上班了。
但正月十四还是比较热闹的，毕竟元宵在陈溪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
凌晨的时候，村里的几户大人家就依例开始在烧鞭炮了。
响彻天地的轰鸣声似乎还在喧嚣着春节的欢乐。
但有的人却永远的离开了。
李允一直跟着李阳，一声不吭。
奶奶已经去世十几天了，李允愣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李阳看到李允这个样子，骂骂咧咧的说李允没有良心，是白眼狼。
奶奶养他这么大，现在走了，连哭都不哭一声。
但李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印象里，奶奶就像一个超人。
她什么都会。
会种田，会煮饭，会看病，会做很多有趣的小玩意，还会说很多吓人的小故事。
超人，怎么会死呢。
直到奶奶下完葬，李允都不知道，“死”是什么。
他一直跟着父亲。
看着父亲把奶奶放进有盖子的小黑盒。
跟着父亲一起跪拜小黑盒。
看着父亲把小黑盒埋在了山上。
跟着父亲一起跪拜一块写着奶奶名字的石碑。
原来，奶奶叫杜鹃。
后来，看着父亲喝了很多酒，又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
他也想喝酒，感觉这是一个好东西。
但父亲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滚回房睡觉。
李允很委屈，觉得自己只是想知道酒是什么，莫名其妙就挨打，他很不开心。
但不开心也没有办法，奶奶死了，不开心也没人可以说了。
李允在房间里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自己也应该去死。
这样，也许就可以找奶奶说自己的不开心了吧。
但李允又有点怕，他不知道怎么死，也不知道死了会怎样。
想着想着，李允就睡着了。
李允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见奶奶正要推开小船向陈溪深处飘去。
李允赶紧追了上去，一步就跳上了船。
他一把抱着奶奶的腿，
奶奶，你不要走，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奶奶就抱着李允在船里坐了下来。
船随波逐流了出去，奶奶就给李允讲了一个青年和尚最终变成一个混世魔头的故事。
李允越听越害怕，撒娇要奶奶重新讲一个。
奶奶笑了笑，就又说了一个小狐仙修行得道的故事。
说着说着，梦里的李允就在奶奶的腿上睡着了。
奶奶慈祥的抚摸着李允的小脸，慢慢的抱起李允。
突然，一下就把李允扔进了冰冷的陈溪里！
李允在水里翻腾呼喊。
奶奶却视若罔闻，驾驶着小船悠悠离去。
李允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整个人没有了一丝力气。
扑腾不动了。
慢慢在水里沉了下去。
突然，远处的奶奶传来一声大吼。
李允！做把好刀！
李允迷迷茫茫，终于完全没入了水中。
看不见奶奶的身影了。
砰的一声。
李允从床上摔了下来。
原来，这是个梦。
原来，奶奶真的死了。
原来，这就是死啊。
李允抹着自己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喃喃的轻呼，奶奶，奶奶，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