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庆是个老实人,从前做过几年的泥瓦工做工时跟人打架,把人腿打折了,被抓紧了衙门。当时长安城管事的还是这位长安府尹大人,大人看他皮囊还算不错,身体也算是工地里干过活比较健壮的那种。
就判他给人赔了点钱,没进牢里面。也没造这什么罪,唯独有一点。
长安府尹王大人看他也算是个老实人,希望未来的这些日子里能替他做一些事情。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杀个把人,仅此而已。
甚至放人当天,长安府的王大人还塞给了他六两银子。言明,其中四两是替他做事提前给的零花钱,多余的二两便赔了人药费,把当前的事情作罢。
他曾经在长安犯过不少大案,其中有几起更加是骇人听闻。
五年前长业路,有几户拆迁没谈到位的散户,长安府尹当天晚上悄悄的敲响了谢宝庆的大门,与他攀谈了足足两个小时。
但话中的意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这两户贪得无厌,不利于社会治安的泼皮无赖,给他解决了。而且要解决的踏踏实实,无声无息。
实际上这种事情让律师来,反而是比较靠谱的。
但府尹大人一没请律师,二没走一些相关的程序。
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把人办踏实了,才能行得通。
这人,不怕笨,不怕懒。只怕贪婪无度,只怕利欲熏心。只怕前面明明是一条不归路,他也要一条心走到黑。这几家人的心思,谢宝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两个,要钱,要更多的钱。而府尹的意思却只有一个,谁挡了他的路,他就让人躺在这路上,成为他的踏脚石,永远的起不来。
闹事最凶的人,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被谢宝庆灌了水泥车,活生生做成了水泥标本,装进了他刚刚才开的酒店门前装饰的柱子里。
可怜很多去吃饭的人看着门前大柱子实在是阔气,雕龙画凤也是难得,反而还天天去。岂不知,这些都是用那带血的钱盖了起来,然后用尸体搭建的宏伟建筑。
再就是两年前,秦岭开发时期,有村民举报私开秦岭野生保护区的土地,滥用职权的罪行。那天晚上长安府尹又来了,一百万两纹银齐刷刷的落在他家的院子里,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快!越快越好,快到这人的话连这小小的山头都出不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于是他连夜就将人绑了回来,投尸在自家院子里小小的鱼塘中。那年,他再也没去院子里的鱼塘钓鱼,肥美的大鱼只是让人看了都能留下口水来。
那一条条鱼其实在谢宝庆的眼里,实在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一样。后来他爱人从鱼塘里捞了一条出来,做了红烧鲤鱼。
他刚刚才吃完,甚至还夸这条鲤鱼的肥美,结果问出是鱼塘的鱼,他便吐了。
实际上鱼塘的用处早早就已经变了,而当初还算克制的长安府尹大人,也早早的就变了。一只两只三只几百只鲤鱼在水塘中欢快的嬉戏着,他老婆很多时候都会好奇的问谢宝庆,他是什么时候喂的鱼食,竟然能养出几百条如此肥美的鲤鱼。
他也只能是僵硬的笑了笑,看着家里人一口口的吃下这些偌大的鲤鱼,不做解释。直到今年,暴雪如同棉被,恶狠狠的铺满了整个长安城。
那一排排鲤鱼被冰冷的水面冻起来,冻得整整齐齐。甚至不需要向往日那般还需要吊起来,或者用渔网捞,只需要拿把斧头杂碎冰块就能取出这些大鱼。
他再也没有往日那般做作的干呕,或者内心有什么惧怕的地方。饥饿让他的恐惧感变成了虚无,他只想过一过好日子,但这好日子实在是难。
今天,这是末日的第几天来着?四十天?六十天?忘记了,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暴雪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大吃大喝,再也没有吃饱过了。
长安府尹手里是有余粮的,他现在凭借粮食已经收买了上百个流民加入了临时扩编的长安府兵,成为他王大老爷手底下的亲兵。
后来啊谢宝庆也去了,凭着他过去和府尹大人的交情,他很快就成为了长安府有名的谢老爷,也成为了专门掌管扩充部分府兵的亲卫。
这是好差事,好吃,好喝。而且很多时候府里的丫鬟,还有一些吃不起饭的流民愿意把老婆借给他,希望能从他手里换取一些吃的。
灾民还是人吗?他们不是了,他们已经开始往畜生发展了。
拆骨而炊,易子而食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是很多受灾严重,现在濒临饿死的节骨眼,居然凭借简易的工具,造出了很多冷兵器,甚至土炸弹来彼此劫掠。
轰隆隆的爆炸声,甚至是子弹出膛声,每天都能在这孤寂的长安城内听见。伴随着各种声音的,还有很多孩子和女人的哭喊声。
饿极了的人,大约就不再是人了,谢宝庆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倒是府尹大人,最近对安保问题比较看重。吩咐了下去,每次巡逻的护卫提高至八人,粮仓武器库,各类的仓库全部都要派重兵把守。
无数缺乏物资加入了府兵之中为虎作伥的人也都持着长安府内的武器,将大量流民无法使用的东西带回来。加以改造,那些东西又可以焕然一新,交易给街头上那些掮客们。
这是胜利,也是失败,很多人看到府兵经常能带回来很大一堆东西,开始围攻府尹的衙门。汽油弹,土炸弹,无数的刀剑从门外扔进来。贪婪的资本金会把套在他们肩颈上的绳索售出给刽子手,贪婪者必死于贪婪。
当然还不是现在,几天的围堵并没有让府尹大人有任何伤害,但岌岌可危的城主府再也无力掌管长安的一切,他们开始想尽办法维持自己的生活。
然后一发炮弹打碎了他们原本心心念念的梦幻,前来的不是太后老佛爷派来的援兵,而是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持着各种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武器。
而他们的最前方,几个巨型机械兵器的出现,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谁能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轻易的在数月之内就恢复了大规模金属冶炼,和大量基础的工业设施?这人若非是早有预谋能预知未来可能发生的变化,那就是能够熟练掌握各种机械原理,在末日后第一时间就开始从新研究末日后的生产环境,第一时间开始研发当下可以实施的工业计划。
但若是没有准备,这些人到底是怎样才找到他们所需的生产物资的?那些煤炭,那些金属矿物,那些食物配给?长安府内的那些人,打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居然有人末日前就开始研究蒸汽制造业的方案,在现在内燃机电动机大行其道的形势面前,疯狂的将很多机床的零部件和动力装置进行了大量的模拟改造,并且在末日前就找到了非常好的避风港,并且找到了一个煤矿,储集了大量的燃料资源,而且还在当地放养了大量动物,种植了大量的抗寒植物,甚至是连各类冰雪环境所可能需要的雪橇犬,等物资都略有储备。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背地里搞出这些个,在末日前只有精神病才会真正下决心研究的事情。毕竟除了火电站和核电站,基本上没有人再研究蒸汽机了。也没有那些精神病还能获得大量金钱和时间,来学习这些技术来花钱买这些产品。
要知道末日后,各类有能力恢复生产力量的工厂要么起火家当尽毁于火灾,要么电力受损怎么着也无法使用。而有能力支撑大规模蒸汽机使用的各种煤矿,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获得相应的金属矿藏物资,只能简单的用煤炭来生火取暖,甚至只能简单的煮饭。
而且失去了大量电力的供应,原本工业化的采煤机构煤炭的出产大大的被限制,已经失去了能在大降温期间迅速崛起,制霸天下的可能性,反而各种煤矿因为取暖问题隔三差五被各种流民包围,大多数已经几异其主,完全没有短时间内迅速壮大的可能性。反而是无休止的骚扰让这些可能原本还兵强马壮的煤矿主们筋疲力尽,无法有效的思考新的局势。
就在这时,谢宝庆看向自己的主公,那个胖嘟嘟满脸横肉,说话之间口沫纷飞的王大人,问出了自己的顾虑。
“大人,若是城破之日,大人该当作何交代?”
谢宝庆想了半天,最后问出了一个相对较为委婉的问题来。
“自然是为老佛爷尽忠职守,这长安城上下,那个不是忠君为国的义士,那些乱臣贼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大不了一死而报国大恩!”
王大人虽然是贪财好色,但自认能当上这父母官,必然是因为这科举选士。得了朝廷的重用,必然以残躯而报之。
“哦。”谢宝庆回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中一股狠狠的杀意,盯着王大人的脖子。眨眼间一股惊人的寒气从他袖中一闪而过,一道锋利的寒光在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中,正中这长安府尹王大人的脖子之上。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道砍了几下,他终于是将这过去在他面前敬若神明的大好头颅,硬生生的就给斩断了下来。鲜血在温暖的房间内流淌了一地,森森的白骨在一片血光中格外的刺眼,自认为杀人赢野漫的谢宝庆,这才知道。原来,用刀砍掉人的脑袋是如此的艰难,这可是件力气活,真不知道那些动则锯掉人大腿小腿,手臂胳膊这些更粗骨骼的外科医生工作之间是如何的辛苦啊。这,各行有各行的难处,看来的确如此。
他高兴的捋了捋胡须上的血迹,笑吟吟的看着周边被镇住的人们,问道。
“大人一心与残躯报国,我等自当遵从。也罢,这颗头颅在外面撒上石灰,赶快送到城外的乱军之中,我等递上书信投诚,也算了了大人的一番心愿,你等意当如何?”
他手中的刀,滴着血,看向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