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穆知晓邓双今儿半大天都耗在宸经阁肯定晚饭还没着落,从地藏殿回来便吩咐人准备了一桌点心餐食。
虽说连他自己也没明白何故发了脾气,可作为大荥朝将来的幼海(以幼海比太子),储君风范自小便是名士亲授,自然怒过之后也明白事情大小错在自己,可要让自己折身向一个奴才致歉显然不可以也做不到。
他想了许久才决定:可以道歉,但一定要委婉,得让小厨子自然而然地体察到自己的苦心。
怎料平日里前后脚都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半个多时辰了还未归来,派人去寻才知晓合着是跟白唯一厮混一起了。
在听见侍卫禀告邓白二人正在小斋堂吃饭时海穆心里竟燃起了失落感,在刻意忽视掉这种情感后恶狠狠地吩咐道,“都撤走,本王没心情吃。”
命案关天,无人睡得踏实,天方蒙亮还挂着一层雾气,京城里来的这些人全数都起来了。
邓双这边收拾妥帖便依礼法先到西厢给海穆请安,昨夜的委屈难受好似那场细雨统统不见了,进了屋见海秋白唯一都在房内,邓双笑盈盈向各位逐一打千儿请了福。
海穆瞥了眼邓双便捻了些青盐撒在水了“咕咕”漱起口来,待吐出腾出嘴后方才懒懒地答道:“桌案上是杜同舟打早递过来的单儿,人昨夜就保护起来了你去瞧瞧。”
邓双便挪步拿起纸张仔细瞧了起来,上面共写了四个法名旁边是生辰批注,三个天上火一个大林木。
“你怎么看?”海穆突然问起。
邓双放下手里这张纸,想了想答道:“回王爷,原先凶杀躲在暗处,官府在明,可如今却明暗相调,我们在暗的好处便是陷阱随我们布控,可方才小人想起一个难处——那便是凶杀谋害安真时距第一次行凶逾半年之久,如今寺内被官兵四处把守,本已插翅难飞难保凶手‘知难而退’,与官府来个相耗相拖相互折磨。”
“本王已吩咐杜同舟找方丈商议,从寺内挑出十余名和尚分别去柳州灵隐寺挂单及维摩国进修佛学。”
“啊?”邓双失惊道,不过突然眼波一闪,说道:“王爷好智慧,令小人又心生一层仰慕。”
海穆听了咧嘴一笑,联想起自己昨儿一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觉得既可笑又糊涂,心情变好语气也跟着变得欢快,道:“三爷从京城带了酥饼,你去垫下肚子,哦,你们也一块儿去吃点,”指着方白二人吩咐。
方兴艾站在白唯一身边,正悄悄递着话:“王爷很是受用他的这套俗词马屁,”听见海穆的话,二人连忙止话谢恩,随后白唯一回:“衡熙也很受用。”
海秋见方白二人窃窃私语便问:“你二人可明白二爷的意思?怎么跟打哑语似的,听的本王一头雾水。”
方兴艾回:“三爷不妨问邓双看看,我与衡熙也听得糊涂。”
海秋感觉一下找对了阵营,佯装埋怨地说着:“这小厨子说话云里雾里的,爷找他好好聊聊。”
待三人挪步坐下后,邓双等着他们三人先执筷,这样自己才好夹起来放嘴里,可紧等慢等不见动筷,于是道:“王爷大人,请用餐。”
“哎,爷只要心里挂了事儿就会茶饭不思。”
“唔?王爷是让心上人搅得寤寐思服么?”邓双不假思索地问道。
“噗,”海秋把刚呷进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涨红脸害着羞,“简直胡说八道,”见海穆看向这里,连忙指着茶杯说道:“呛到了。”
海秋与海穆同样是龙子凤孙,说来邓双怕海穆势必也会一样怕海秋,可这位少年将军为人豪爽天真烂漫,是一个嵚崎磊落从不作践下人的人,李霍案时邓双便与海秋接触下来觉得怡然轻松,说话总比海穆要随意许多。
邓双听了连忙赔着不是,解释道:“王爷素来潇洒无羁无绊,小人觉得只有以男子这样单一的身份,王爷才会生出烦恼,只是这男子嘛——生下来就容易为女子所困。”
“都说不是,”海秋驳着这解释,又道,“爷是不明白你跟二哥说的话!”
“啊?啊,事情是这样的,凶杀谋害的三个人,间隔了半年和一天。尽管这两次谋杀显得很‘急’,可凶杀心性更偏向‘耐’,只要那四人还留在寺内,就很难知道凶杀是否会熬时间,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陪他等下去,所以淮王爷才要找十余个和尚出寺行脚,若是小人没猜错——王爷必定安排四人去维摩国,这样没有三五年不会归来。”
“爷听明白了,虽然派了十余个和尚,却只有那四人会去异国,其余到灵隐寺的和尚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哎,二哥果真机智。“
海秋经这一番解释后,显得神清气爽,指着桌上酥饼点心道:“御膳房的,快尝尝。”
“不好,”刚夹起一块点心还没放嘴里,邓双便想起落下了重要线索,赶紧放下筷子,起身来到正在梳头的海穆身旁,“王爷,小人昨儿去了宸经阁就打发走了全部当值的和尚,方才想起簿籍不似经书人人可借阅,既然凶杀是通过生辰八字来杀的人,必定曾翻阅过簿籍,小人想去......“
“去吧,叫方兴艾陪你一起去,”话未说完海穆就明白了邓双意思。
此时,白唯一走过来主动请缨:“王爷,下官也跟着去宸经阁,多个人多点力。”
“不必了,待会儿你跟着三爷一块儿去找杜同舟。”
“下官遵王爷意。”白唯一未料到海穆会持反对,尽管心里此时很是诧异面色上还是平静如常。
不到半个时辰,邓双就气色恹恹而归。海穆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开口道:“没找到人也别觉着气馁,这簿籍虽说不能常借阅却也没规定不能借阅,既然凶杀能沉下心半年之久才下第二次手,足以见的纪律之下也常有缝隙容人钻。”
一听这话邓双更觉丧气,却又不敢明目张胆抱怨,只好吞一句吐一句:“为何方才王爷不阻止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