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等了一会,没有脚步声响起,透明的天花板上也无人影。
坐在墙角的魏盛感到无聊,还没有人来找他,安娜公主,老龙,还有凯西,并未如自己所期想的那样,很快就来到这地下监狱,救他出来。
在精灵女骑士走后就没有人来过,希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传音了。即便魏盛喊话,也无回应,也许是这地下监狱可以屏蔽所谓的灵魂交流吧。
就像手机信号被屏蔽,5G也没用,远隔一方无法互联。
想到这,失落散去,魏盛嘴角微翘,孤独他是很快就能习惯的,甚至习以为常。
“不知道凯西怎么样?她应该被关在别处吧。”魏盛思考着,他觉得凯西也会没事,毕竟漆黑棺木就在自己身上,若是索要,那所谓打着小算盘的人应该早已找上自己。
要夺取冒险者物品栏中的东西很难,击杀冒险者掉取的物品是随机的,除开有些宝贝的被击杀掉率是100%,不过大部分都没有那类特殊注释,是随机掉落的,也就只能要冒险者自己交出想要的物品。
等等……这么说来凯西并非安全。
猛然间,魏盛感觉到一丝不妙,他意识到凯西可能会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一道选择题,这是游戏最常见的道德困境。
魏盛并非没有听说过这类事情,他想到了很多事,想到很久以前,那时还中二的他对几个游戏帖子的留言嘲笑。
游戏玩家为什么会在乎NPC呢?死了就死了,为什么像自己母亲一样因为电视剧的角色领饭盒而悲伤。
那时候魏盛正处于孩童式的,冷酷无情的巅峰。好奇心带来的是可以麻痹全身的平静,带来的是顶天立地的无畏。
火烧水淹玩弄蚂蚁,扳断螳螂的肢体,用弹弓打落麻雀,用石子丢流浪狗,无忧无虑一直持续到那年午后,在小树林里的“圆盘插刀”游戏中,自己从父亲那里偷带出来的真刀,割伤了学习成绩优异,深受老师喜爱的玩伴的手掌。
鲜红色的血滴在泥土上,流入地上划出的浅沟,那像极了古代祭祀的邪恶符文般的“圆盘”被自己一脚踩下,手心是止不住的温热粘稠,耳边是声嘶力竭的刺耳哭泣,眼角满是动人心魄的玫瑰红色。
事后,老师叫来父亲,自己站在父亲背后,那是第一次训斥,父亲接过了刀,沉默的带着自己走出办公室。
魏盛早已不记得老师说了什么,坐在角落里的对方家长说了什么,甚至于父亲也是,回忆几乎无声,犹如默片,但那时候的恐惧是真实留存的,不仅是对父亲,而且还是对自己。
就算再怎么看纪录片,自己也还是无知小孩罢了。
不懂法律,不懂医学,不懂很多东西,不懂生命的份量,特别是人的。
害怕的持续,让自己恐高,不再在高墙间跳跃,让自己忌惮,过马路遵守交通规则,让自己懦弱,即便被辱骂也不会动手打架。
也是从那时起,虽然还是对电视上无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男女照常冷漠,但是魏盛渐渐懂得母亲的泪,愁容背后的情感。
演戏的癫子,看戏的傻子,魏盛变为了那傻子中的一份子。
当魏盛第一次读到前苏联文学家高尔基的《母亲》时,他第一次动容,看向自己做饭的妈妈;当魏盛最后一次偷用支付宝被发现时,他第一次愧疚,看向自己吃惊的妈妈;当魏盛第一次玩到主机,玩到被广为传颂的经典冒险游戏《巫师III:狂猎》时,终于眼角湿润,怅然看向窗外。
凯西对他很重要吗?魏盛扪心自问。
这种事情想要解答,只要设想一下对方不存在自己会怎样。
魏盛试着想了一下,他感到了心痛,丝毫不弱于现实的心痛。
有点出乎意料,但又理所当然,魏盛关心凯西,也许这就是爱。
那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魏盛也不知道,他单身狗至今,母胎solo,但他知道好感。
好感,可能像一些东西。比如说,像一次搭话,像一次惊艳,像拙劣的伪装,像燥热的害羞。
费莲?艾森……
突然想到了法师少女,魏盛苦笑,他都不知道对方真实性别。
网恋什么的?太蠢了。
魏盛感到自己也许并不是真知道,但自己至少了解喜欢吧。
喜欢,是一种交织的情感,像温柔,像慌张,像妒忌,像愤怒,像解释,像自卑,像胆小,像撒谎。
莉莉丝……
想到了老龙的守护骑士,魏盛歪头,他觉得莉莉丝非常漂亮,的确让他心动,可那只是一个NPC。
一叠数据堆砌而成的人偶而已,太假了。
魏盛感到自己也许并不是真了解,但至少自己明白什么是暗恋吧。
像走开,像无数次走开;像遇见,像无数次遇见。像无数次遇见却沉默如迷,像无数次走开却总在回头,像周末校园突然安静的凌晨三点。
像借笔,像偶尔的借笔;像丢橡皮擦,像偶尔的丢橡皮擦。像偶尔的借笔还微微一笑,像偶尔的丢橡皮擦还总捂着脑瓜,像下晚自习骤然喧嚣的林间小道。
真是一只单身狗的暗恋啊……
魏盛心底叹气,知道自己的青春不充实,有缺憾。他不由联想到可以作为自己反面渣男老龙,堪称型男的他,与曾经校花的爱情。
那是像令人发笑的吵架,像毫无感情的道歉,像互不相让的指责。
那个蠢货,很多方面其实很优秀,就是都高中毕业了,可还是像个小孩子。
魏盛感慨,如果老龙改变,也许如今就大不一样,以至于未来,会成立类似自己爸爸和妈妈那样的家庭吧……
那是像保温杯,像电饭煲,像领带,像毛衣,像创口贴,像戒指,像照片,像民政局的印章。像福临小区出来,你在左我在右的人行道,孩子在中间。
可老龙不住在福临小区,自己也绝不是那孩子。
但是,其他可能性还是有的。
若是,在微乎其微偏离的过去,若是,爱情真可以轮到自己,就如同自然的降临在老龙身上那般的话。
那就是像凉席,像枕头,像水池,像太阳,像泳衣,像喷水管,像红豆冰棒,像那个大汗淋漓的炎热下午。
像一个罚站的早上,像丢了饭卡的晚上。
像一个地方,像福临小区的长椅,像永宙体育城的路灯,像小圣西罗球场,像红云山山路的争吵,像建设街的渔港,像新区的度假村。像和杏寺的漫山遍野的紫荆花,像仿纽约中央火车站的送别。
千言万语似乎都道不尽那万千思绪的一角,可落在大人眼里呢?
爱情似乎不像自己所觉得的那般天马行空,或许很简单,比如就是母亲所看的电视剧里的景象吧,像男女主点了两份的夫妻肺片,像男女主校门口左转再右转的煎饼果子摊,像北海道的漫天烟花,像东京都的天空树,像北京的灯笼库胡同,或像圆明园冬天的芦苇,像东华门菜量惊人的春饼店,或像广渠路三小时的堵车,亦或者像半山电梯有人掉下来的“香港第一蛋挞”。
像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点点忘记,在某一个特别的时候突然的想起,毫无意义,但就是死活不承认。
可魏盛真不是那类人,他的人生可能注定会后悔,但目前还有很长。
就算梦醒了很久,真实的感动依旧还在,也不会细细咀嚼回味。
所以,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也许什么都不是。
或许就如凯西并非与众不同,她跟莉莉丝其实是一样的,都只是个会让人牵挂命运的瓷娃娃,也就仅此而已。
魏盛侧脸,墙壁感觉冰凉坚硬,这种东西离他很遥远,比遥远还遥远,又似乎很近,下半身到上半身。
老色批……
没错,自己是个老色批,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一个简单地事实。
魏盛恍然大悟,并深以为然。
自己竟然忘却了本能,人类所有的情感是建立在食欲和色欲上,由此衍生所有复杂的行为。
要么穿上白衣救死扶伤,或穿上西装电脑办公,要么穿上军装镇守一方,或戴上高帽烹饪美食,要么遁入地下引领科技,或手执激光笔教育栋梁。
实在不行……穿上女装,为祸四方…….
男人变态没有错。
魏盛看着干净的墙壁上自己清丽的倒影,咧嘴一笑。
凯西,洗好等着,我银川?拉普拉斯,定不会伤害你,一定会保护你……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可爱伙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