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峰后山的麒麟洞。
这是圣剑门祝融峰祖师专门用来拘禁重犯的地方。洞外并没有设置什么封禁大阵,任谁都可以进来,可以看出对此洞拘禁能力的信心。洞内一片宽阔的平地,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形,时明时暗,乾金、坎水、艮土、震木、巽木、离火、坤土、兑金八个方位上悬浮着八把仙剑,有的放出强大的灵压,有的悄无声息,还有的时隐时现,让人感到神秘莫测,里面还时不时传出一两声灵兽的吼声。
八卦阵中央位置,六条狐狸尾巴轻轻的摇晃了一下,白晓晓被锁在法阵的中央,她手脚都被套上了黑金玄铁铁链,只要一挣扎,这些黑金玄铁链就会光芒闪烁,一道黑色电弧从链上劈来,白狐的灵力会被暂时封禁,连神识也显得模糊。算上之前被困在通天灵宝阴阳伏魔塔中消耗的真元,结丹初期修为的她,已经没有力量再站起来了。
但她还是勉强抽搐了一下,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亲爱的夫君,已经御剑乘风赶来救她,并且现在离她越来越近了。真的,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他的气息。
然而,睁眼醒来还是孤零零的一个。她心底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希望他不要来。他来了,反倒是让他碰上了棘手的难题,依他的个性,她已经猜到他最终会如何做的。
她希望她爱的人快乐的活着,而不是痛苦,尤其是两难抉择的痛苦。
掌门毕同在窗外默默看着屋内,他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萧先天无疑在所有弟子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元婴后期境界,他竟然轻易的突破了,想当初他自己可是苦修了足足千年,加上许多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才有所突破,心魔一关更是不堪回首,此子短短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些,即使是有逆天奇遇,亦属难得。
对于这个徒弟,毕同倾注了太多的期望,虽名为师徒,却情同父子。因此萧向天在书房自愿罚跪的时候,他也在远处观望他,他同时在踌躇,如果向天所说当真,他是否对困在麒麟洞中的白狐做得过分了?除了向天是他的爱徒,更重要的是向天说的那句话,“师父,你不是教我们做人要是非分明,不要持强凌弱吗?”
是呀,做人是非分明,不能持强凌弱,这不正是自己定下的本门门规吗?
他向书房走了过去。
门开了。萧向天望见师父走了进来,低头叫了一声师父,毕同假装没有听见。
萧向天恳求道:“师父,请您老人家相信徒儿所说,白晓晓真的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狐族中也分许多不同的族类,这其中一定是有所误会,求您让我见见晓晓,弟子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
毕同“哼”的一声转身出去了,萧向天依旧把头低了下来。
地面上多了一件东西。
“咦”,萧向天发现了地上的东西,一个令牌,他捡起令牌看了一下,心下大喜,原来是掌门的圣火令,有了它,圣剑门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出入,包括麒麟洞。萧向天不由心头一热,眼泪忍住在眼眶里打转,他含着泪朝师父走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得知白晓晓被困在后山的麒麟洞中,萧向天御剑来到麒麟洞口,却被负责看守的两名弟子挡住了。
“本门执法长老圣水峰蒙首座有令,任何人未经同意不得进入麒麟洞。违令者与妖狐同罪。”
萧向天沉吟了一下,也不多说,把圣火令掏了出来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两名弟子认得是圣剑门掌门令牌,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得圣火令者通行无阻。
这是圣剑门进门时人人均知的门规。
“向天,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里面传来了白晓晓急切的传音,还有一声痛楚的闷哼。
萧向天圣火令在手,两名弟子也不好阻挡,只得回去禀报蒙长老。
萧向天此刻不容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向洞里奔去。
“晓晓”,望见白狐全身被黑金玄铁链锁住,困在八卦法阵中央,萧向天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向天,真的是你吗?”,白晓晓原本枯涩的眼眸忽然有了光彩,她努力想站起来,却苦于无力,只能躺在地上。“太好了,我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可能呢,”萧向天过去轻轻的把她扶起,由于圣火令在身的缘故,进入法阵也没有什么异常。
白晓晓依偎在他怀里,她又嗅到了夫君向天身上熟悉的气息。
萧向天抱着她,用手轻轻的拔弄着她的发簪。
“晓晓,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不,向天,你听我讲,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我听说明天就是诛妖大会的日子,到时他们会逼你亲手杀了我,否则你就落得个背叛师门的罪名。我实在不愿看到你和同门相残,何况动起手来,你心脉受损,身体尚未复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唔,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萧向天把手中的拳头拽得紧紧的。
“昨天我无意中听到洞外的守卫谈话,才知道的。向天,我受了重伤,恐怕无法治愈了,你快离开这里吧,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就满足了。”说完这句话白狐终于忍不住眼眶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别哭了,你看你,又哭又笑的,还是以前傻傻的样子,”萧向天轻轻擦去白晓晓的泪水,“告诉你,你夫君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若真要强行带你出去,估计圣剑门没有几个人能够阻拦。另外狐仙刘姥姥带领三十六洞洞主,已经到了山下。”
“啊,姥姥和其他洞主也来了,”白晓晓不由大喜,没过几秒钟,她又面带忧愁地说:“这……,这为了我,不是要两边大打出手,无论谁胜谁负,代价总是极大的。”
“事情未必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反正我来了,你就不用担心,天大的事儿也有我担着。”说完萧向天托起白晓晓的脸庞,轻轻的吻了一下。白晓晓娇羞无限,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
萧向天正想问白晓晓如何被困在麒麟洞中,神识却感到远处一名结丹期的弟子正往洞里赶来,便示意白晓晓不要做声。不久只听得洞外传来圣水峰狄龙的声音:“大师兄,家师蒙长老有请,请你移步圣水宫商议正事。”
萧向天恨不得现在就打开黑金玄铁链,救白晓晓出来。当他听了狄龙的话,思量了一下,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还不到最后动手的时候,如果能够争取到师叔师伯的理解,那是最好不过了。他望了白晓晓一眼,白狐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萧向天出得洞来,对候在一旁的狄龙说道:“狄师弟,我们去吧。”两人御剑往圣水宫飞来。
圣水宫中,圣水峰首座神定子蒙大海坐在太师椅上,他旁边的桌上,寒水剑静静的躺在那里。
“拜见蒙师伯”,萧向天深深施了一礼,虽然是掌门的大弟子,未来最有希望执掌圣剑门的热门人选,对于礼节,萧向天还是做得相当到位。
“恩,向天,你修为竟然连我都看不透了,莫非身上有什么隐匿修为的极品法宝。”蒙大海打量着萧向天,目露精光。他断然想不到萧向天的修为境界比他这个师伯还要高上一阶。
“嗯,小侄这次回来,早晚得听教诲于诸位师叔师伯面前,实感荣幸。”萧向天含糊其词,也不想透漏太多,毕竟明天福祸难料。
“客套话我不想听,诛妖大会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明天午时,你当着天下各修仙门派长老的面,手刃了妖狐,为我们圣剑门出一口恶气。”蒙大海盯着萧向天。
“啊——”,虽然萧向天从白晓晓那里听到一些风声,但这句话由蒙大海口中再次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恕弟子难以从命……”,萧向天把对掌门毕同说过的一番解释重新说给蒙大海听,希望能让他回心转意,谁知蒙大海听了一半便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句:“这些我都知道,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些东西,看完后你就会下决心。”
萧向天只好跟着蒙大海后面,两人来到圣水峰与祝融峰的交界处,这是一个山谷,穿过一段茂密的丛林,在一片树林里面,赫然多了百来个新坟。
萧向天没料到蒙大海会带他到这里来,看看碑上熟悉的名字,也没有想到自己下山前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包括几个要好的,现在竟然已经阴阳相隔了。
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泪珠在里面打转。
“看到吗?这些弟子都是被妖狐杀害的,当天他们为了保卫家园,保卫圣剑门,不惜以身殉教,难道我们不应该为他们报仇吗?”说这话的时候蒙大海面上像挂了一层寒冰。
萧向天无语。
蒙大海独自一人御剑走了,只留下萧向天一人在坟地里,冷月无声,寒风瑟瑟,萧向天静坐了许久,长叹了一声,御剑往祝融峰飞去。
回到自己房中,却看见师父毕同和神木子韩笑姬一起坐在房里,萧向天忙上前施礼,韩笑姬笑盈盈地拉着萧向天的手,对毕同说道:“你看,向天还是这般英俊潇洒,比你当年帅多了,难怪倩文对他念念不忘。”
萧向天听她提起小师妹倩文,脸不觉微红,他抬头望了一眼韩笑姬,只见韩笑姬也正望着他,只听得她说道:“向天,倩文资质不错,人又善良细心,关键是对你一往情深,做你道侣真是天作之合。我看干脆由师伯作主,让你们近日成亲算了,也算给圣剑门增添一件喜事。”
萧向天心里想起白晓晓来,他对倩文小师妹并非没有感觉,之前在门中相处的日子他也觉得这个师妹温柔而多情,但他已经和白晓晓拜过天地结为道侣,此刻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了。他笑了笑,说道:“多谢师伯成全,但向天已经心有所属,师伯的美意,恐怕向天无福消受。”
“心有所属”,韩笑姬望了萧向天一会,语重心长说道:“向天,你听师伯一言,我知道你喜欢上了关在后山麒麟洞里的妖狐,我怕你是一时被迷惑呀,人妖殊途,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退一步来讲就算她对你是真心的,但她族中其他的妖狐都会诚心对你好吗?你是我和你师父看着长大的,我们都希望你有出息,将来挑起圣剑门的大梁来,事实上你也没有让我们失望,以你在门中的声望和现在的修为境界,将来当了掌门,一定可以把圣剑门发扬光大,还有倩文小师妹对你是痴心一片,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吗?你想想,如果你和妖狐在一起,将来妖族和我们冲突起来,你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妖狐那边,同门师兄弟会怎么看你,外界同道会怎么议论你,你一向深明大义,这么这次如此糊涂呢?”
萧向天跪了下来,沉默了半响,低头说道:“我明白,弟子恳求师父师伯放了晓晓,弟子愿意留在门中受罚,听从师父师伯的任意发落。”
“晓晓,还叫的真是亲热,你想想,她的狐族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弟子,你叫我们怎么放她,就算不是她杀的,她也脱不了干系,”韩笑姬顿了顿,看了一眼毕同,继续说道:“向天,你知道吗?你师父他就是中了黑狐族长老千金笑的阴毒法宝吸髓鬼针,修为大减,功力一日不如一日,大敌当前,你作为圣剑门的大弟子,难道不应该负起这个责任来吗?”
韩笑姬的一番话,如同重锤般砸在萧向天的心上,师父中了吸髓鬼针,这是黑狐族最阴毒无比的法器,他不敢再望向师父毕同和韩师伯,也不敢再辩解什么。
毕同叹了口气,对韩笑姬说道:“算了,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
送走了毕同和韩笑姬,萧向天盘膝入定,心境却无法安静。他耳边一会回响起韩笑姬语重心长的训话,一会却是白晓晓银铃般的笑声,他闭上眼睛,默默运起青丘定心咒来,一道青蒙蒙的光华笼罩着全身,元婴额上的“定”字越发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