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半月,隆冬十一月了,云起起的身子开始显怀,不若以往轻便,她人便也惫懒了,日日小不拉着她走动就跟要她命似的。
这日皇帝说是日子过得乏味,便在宫里摆了宴席,想要热闹热闹。
云起起被小离拉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妆:“这可是小姐同王爷第一次进宫,宫里那些女眷哪个不是打扮的光鲜亮丽,可不能让她们把小姐比下去!”
“喂──”云起起懒的不行:“你家小姐挺着个肚子能干嘛啊?!还比美,你莫不是脑子秀逗了。不过,听说有不少富家子弟前来,莫不是能引来本小姐的人生第二春?”
“呸呸呸!”小离吐着舌头:“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想,小姐貌美心善,王爷总有一天能看见小姐的好的。”
这被休戚的女人可是要过尽苦日子的。
“哎呀──你家小姐有钱有势的,就是被休后没人敢娶,找个面首总可以吧……”
南风刚走近梧桐苑,就隐隐约约听见云起起嚷嚷着说要找面首,他踏步走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青天白日的走进梧桐苑,院里入地的石板被换成的大理石的,这些日的积雪被堆放成几个雪娃娃,它们被树枝和石头组合成不同的表情,立成一排站在梧桐树下,在阳光下活泼又生动;梧桐树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栓了个秋千,院子里是假山下潺潺的流水声,他路过的时候看见里面还养着不少金鱼,他这才发现,西厢苑那里不知何时建了个八角楼。
他从未有过妾室也未曾召过通房丫鬟,南王府从前是很冷清安静的,这梧桐苑虽是侧殿主院,但也只是管家定期打扰,云起起住进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破落的。
云天把云起起嫁过来的时候几乎陪嫁出了半个丞相府,连大夫也一起被送进了王府;这梧桐苑自打云起起住进来几乎是里里外外被重新翻新了一遍,而云起起从未开口管他要过一两银子。
他是不是真的如同南云所说,对云起起太过忽视了?以至于这一年期限还不过三个月她就已经开始计划着给自己找面首了?
“哎──”云起起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南风站在八角亭上,她有些心虚,这八角亭上能看见东海苑的全貌,当时不知为何她就叫工人造了这么个亭子:“哎──你站在那上面干什么?”
南风听见云起起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上了这八角凉亭,他低头看见云起起仰着一张冻得微微发红的小脸正喊他:“王爷,进宫的时辰就快要过了,你赶紧下来吧孩子!没事儿跑那上面干什么……”
南风下来时顺手接过小离手里的披风给云起起围上,云起起楞了一下,就听见南风毫无波澜的声音:“走吧,脸冻成这样,别回头去了宫里,宫里人说本王亏待了丞相的宝贝女儿。”
她大跨步跟上南风的脚步,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讨好道:“听说王爷从未带女眷进过宫?”
南风身边尽管有很多官家小姐仰慕,却从未见他跟哪个小姐一起肩并肩走过,云起起与他结婚前,一直拿这事当凭证,认定南风是个专一的好男人,像她爹爹一样。她爹爹一生只娶了娘亲一人,尔后娘亲过世后多年,他也未曾再娶。
“皇帝下令,必须携府内女眷一同前行。”南风不理会她,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实际上九王爷南风很少听皇帝的话,他一向特立独行,甚至皇帝对他莫名宽容。
轮到她的时候明显身高不够,管家和车夫站在一旁瞎了一样也不知道拿马车凳;云起起鼓了腮帮子喊已经坐进马车的南风:“你没看见本孕妇手脚不利索,能不能出来扶一下!”
南风有些好笑,掀开车帘就看见云起起手脚并用的想上来却碍于肚子上不来的搞笑样子,揶揄道:“真不明白你这个身高怎么能评得上京都第一美女的……”
说罢他便伸了一只手给云起起,云起起伸手握住,借着他的力道,轻而易举的就上了马车。
这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圆润,长得很好看。云起起只在大婚那天牵过他的手,直到她坐在马车里还没有松开它的意思,甚至拿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摸起来,他的手冰凉而干燥,但是触感很好,她一边摸一边赞叹,这个男人不光脸好看,手也好看,心里忍不住腹诽,不知道身材是不是也跟小人书里写的那样,有些8块腹肌?
南风委实有些好笑,面前的女人小脸陷入沉思,眼神却越来越猥琐,他还从未见过哪家小姐像她这个样子。
“我说王妃……”南风一张俊脸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莫不是王妃想男人了……?”
“啊呸──你可真不要脸。”云起起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抱着某人的手玩的忘乎所以,听见南风的话方才醒来:“本王妃手控,就是觉得你的手甚是好看,玩了几下怎么了?”
“手控?”南风有些不明白。
“就是喜欢长得漂亮的手,你别骄傲,全天下好看的手多了去了!匡忒手也很好看!”云起起将他的手扔回去:“哼,小气吧啦的,还给你!”
南风顿觉手上一空,寒冷也渐渐袭上皮肤,他心下不舒:“匡忒是谁?你还经常抱着男人的手玩?”
他不记得曲安然跟自己汇报时有这些事,还是自己听岔了?
“那可不!喜欢本小姐的人多了去了!”实际上她以前当真只喜欢她心里的九王爷,别的男子如何都入不了她的眼,只是今非昔比,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她又补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爹一直不同意我嫁给你,可给我物色了不少样貌英俊的男子,那既然物色,自然也是要一起吃顿饭的……”
“够了──”南风打断她的话:“一年未到,希望王妃你恪守本分,做好一个正妃该做的,不然本王可不能向王妃你保证什么。”
云起起大眼睛斜起来眨了眨,脸上装出正经的样子:“王爷你放心,起起我呀,现今就爱爹爹和肚子里的宝贝啦,所以为了爹爹和孩子一定好好配合王爷你演完这一年的戏的……”
南风眼神微眯的看向云起起,眼前这个女人,可还是那个每年给他绣荷包的女人?他突然想起那晚她温软如玉的身子躺在自己怀里,睡得那样安心沉稳,她是真的笨,给自己下了药的同时,居然还给她自己点安眠香,尔后他骗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还都信了,他料定以云起起的心性,定不会找云天对质,却没想到她会打定主意将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还自己写了休书给他,将这些事扛在了自己肩上。
那些从云天身上嫁接到云起起身上的恨,不知何时开始,竟然一点点消失。
云起起小嘴微微嘟起,红的像早春的殷桃,他这样看着只觉心浮气躁,索性闭上眼,不再看她。
马车缓缓进了宫……马车外马夫和管家相对摇头,亏的他们老早将府里的马车凳都扔了,本想撮合他两的感情,却不料听得他二人拌了一路的嘴。
临了下车时,南风掀开车帘却看向远方天空,他像是在问她:“你以前说你最想要我。一旦得到,愿为他舍弃一切东西,那,才配称为最想要。”
云起起一怔,她心中震惊,来不及开口,马车已空,抬帘看去,才发现他一人走在红墙青瓦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下的大,偌大的宫廷里,白雪皑皑的天地间,只他一人徐徐走在甬长的宫道上。她突然想起,她每次见他,他都是一人独自走着。
“他,似乎有些孤独……”云起起喃喃自语:“我是不是不太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