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顾侒起得很早，他跑步、冲凉、陪顾染吃完早餐，便开车出门了。
阴天，不到九点的周末，科技园区寂寂的是个补觉的清净地儿。
顾侒轻手轻脚地开门进了屋，屋里窗严纱静，林烨不出所料地还没起，他换好鞋直接进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出点些瘦肉和虫草，洗净放炖盅里隔水炖上，洗手设个定时器出了厨房。
他在客厅踯躅了几秒，最终小心翼翼地拧开了卧室的门。
……
卧室很小，除了一张一米五的铁艺床、一个小小地床头柜、一张迷你的梳妆台和一把木椅，便只剩床上那个小人了。
房间被整夜的空调吹得透心地凉，林烨蜷缩在空调被里，一头长发乱蓬蓬地耷拉在脸上。
顾侒克制了自己想手动帮她把头发扒拉顺溜的冲动，极尽小心地跨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看着她发呆。
昨天林烨走出机场时的疲态就像北京春天的风沙扑进他的眼里，扎在了他的心上，到现在心里都还乱糟糟地疼。
……
顾侒就这样守着林烨，她的脸侧压在枕头上，透过发丝隐约露出一侧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人生到目前为止这么长的光景里，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把时光消耗在无谓地等待上，眼巴巴地等人起床，却满心甜蜜充实。
室内的空气密闭了一整晚，让人多少有些憋闷，林烨的小脸带着丝缺氧的潮红，快十点了，顾侒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开窗，顺便也叫她起床早餐了。
……
没犹豫多久，林烨的闹铃响了，她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柜边摸到手机关了闹铃，又在床上闭着眼滚了两圈，这才惊喜地发现屋里还有个大活人。
她伸手做了个求抱抱的撒娇姿势，顾侒起身推开了窗户、关了空调，走到床边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拉着她的手略微用力地提了提，想把她从床上拽起来。
林烨闭着眼、抿着嘴角不松手、反方向用力，顾侒被她逗笑了，轻声说道：
“先起来洗漱、吃饭，今天我都陪着你！”
林烨吃下这颗定心丸，这才顺着他的力道坐了起来，她松手揉了两把自己的脸，人为冷却了一下自己五彩斑斓的心，起床了。
……
林烨洗漱完，顾侒已经把汤盛上桌坐餐桌边等她，她不急不缓地在厨房打了杯咖啡，拉出一个漂亮的心形图案送到他面前，又俯身在他侧脸啄了一口这才在他对面坐下了。
一大早的喝汤，确实让林烨有点不适应，她盘腿坐在餐椅上，一边喝汤一边调侃顾侒：
“做通迪的员工福利真好，出个差回来有领导接机就算了，还提供一大早的叫醒服务和身心慰藉…
唉，哪个公司敢和你们抢人！”
顾侒不和她贫嘴，扬扬下颌示意她好好吃饭。
他喝着咖啡，对面是林烨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她昨天睡饱了，估计现在心情也很好，一脸的惬意；
阴沉沉的天，他的心却像阳春三月般春暖花开。
……
林烨在顾侒的眼皮底下被迫把汤喝得见了底，顾侒看着她问道：
“今天中午想去哪儿？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林烨瘪瘪嘴回道：
“我想在家把转岗人员的资料都过一遍，天气也不好，算了吧！”
顾侒收了碗碟，拉她做沙发上，看着她轻声说道：
“林烨，放松一点，你不能这么紧张了，你紧张，我因为担心你便也会紧张！”
……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工作呢，你先按部就班地把销售团队捋顺就好了，其余的事情我们慢慢来。
公司现有的两个行业，客户对我们都是有依赖的，纵然因为凌风离职短时间业务受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影响都会慢慢淡化…
客户的诉求是多种多样的，我们不可能全部迎合，但总是需要有人把活干漂亮。
忙完这一阵、等新产品能上线，我带着陈颖和Jackie约约部委管信息的领导，请媒体做做专访，再把各个厅的主管厅长亲自拜访一遍，帮营销部门把上层关系搭上，往下就会顺畅一些了…
你要记得，任何事情我们都得努力，但不能搏命，搏命来的，赢也是输！”
……
林烨仰着脸认真听他讲完这番话，心里的崇拜漫溢、爬得她满脸满眼都是——顾侒不仅对公司的运营有非常清晰的思路，而且对产品的定位、业务的理解也及其到位。
林烨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是意有所指，好一会儿，她看着他回道：
“顾侒，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太急太累，可我特别不喜欢输的感觉，输会让我怀疑自己…
不瞒你说，我做任何事情脑子里都会偏执地想—我一定要赢！”
顾侒揉揉她的脑袋说道：
“人，总是要学会认输的，你看我，婚姻也输过、父子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紧张、和凌风也不知为何走到了现在这种境况…
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拼尽全力不输，但真输了，也得接受！”
……
顾侒讲到这些时语气淡淡的，没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一个成年人接受失败的态度。
林烨听完若有所思地依偎在他身旁，好半天回道：
“顾侒，我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觉得赢就是一切，赢能让我觉得有活着的感觉…
现在，似乎真不一样了，我有了你，有了顾染，有了好多朋友，我大约有了些输的底气，但我依然不想输，这似乎已经刻在我的骨髓里了！”
顾侒揉揉她的头发，伸手把她圈怀里，轻声说道：
“有必胜的决心和敢于直面失败的勇气，才是真英雄啊…”
……
林烨在顾侒怀里窝着，认真领会了一会儿他的“指导思想”，这才又开口问道：
“顾侒，你说吴凌风为什么要这样？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顾侒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回道：
“我真心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曾经反复思考过，没有答案。
我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自己有做错了什么，似乎也没有，便没再纠结了。”
林烨起身去厨房又冲了两杯咖啡端到茶几上，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顾侒，你知道吴凌风曾经很长时间喜欢冯静吗？”
顾侒惊讶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面部表情已经是答案。
……
林烨一五一十地把之前在北京和吴凌风参加同学会的全过程和顾侒讲了一遍。
很明显，顾侒这种二十年谈两次恋爱的家伙压根就理解不了这种复杂的情感，他愣了半天说道：
“可是，凌风喜欢冯静应该要主动表达啊！”
林烨喝口咖啡悠悠说道；
“吴凌风一直知道冯静对你的心意，估计，不知道咋开口吧！”
顾侒茫然地看着林烨说道：
“我不懂、我要真喜欢，一定是会争取的！除非对方两情相悦！”
……
林烨笑笑问他：
“顾董，你的爱情观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你没有过无奈、退缩的时候吗？”
顾侒看着她的眼睛摇摇头，回道：
“这个问题还用问我吗？”
确实，林烨回想两人过去，顾侒这个人虽然不爱表达，但面对感情倒是挺果断的，没什么所谓的包袱感。
顾侒喝口咖啡，有些茫然地看着林烨问道：
“林烨，你觉得凌风会因为这个原因在工作上做这样地选择吗？
女孩比较敏感，我确实找不出里面的逻辑链。”
……
林烨摇摇头说道：
“我大约能理解吴凌风为什么不敢和冯静表白，一方面他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担心被拒绝，另一方面也许是太在意冯静了害怕万一被拒绝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但，我也不觉得他因为这个原因和你翻脸，智商再不在线，也应该知道—他的爱情求而不得就算有你的原因，也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他自己怂！
如果他有你刚才讲的面对失败的勇气，勇敢表达了，说不一定冯静也就从了。”
……
林烨讲到这里，把个咖啡杯一放，蹭进顾侒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道：
“顾董，当初如果被我拒绝了，还会继续努力吗？”
顾侒的脑子本还绕在吴凌风那段他不怎么能理解的感情上，这一刻没想到问题落在了自己头上，他低头看看林烨不依不饶的眼神，笑了笑回道：
“不知道，真没被拒绝的经验，不过我当时确实鬼迷心窍的脑子里都是你…
真被拒绝了，有可能会认真了解下原因…
再放弃的…”
……
林烨被他断断续续的一番话，逗得哭笑不得，她捏个小拳头轻捶他的胸口，抿着嘴角恶狠狠地扔出几句：
“还‘认真想想再放弃’，
等姑娘哪天心情不好，把你甩上几遍，你就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痛了！”
顾侒非常实相地垂眼看着她说道：
“我好害怕，我刚才错了，女侠手下留情！”
林烨强压着笑意，扯着嘴角接到：
“错哪儿了？说说！”
顾侒一本正经回道：
“明知这种题有标准答案，还标新立异！”
林烨再也忍不住了，笑成一团缩他怀里，好半天才笑够了，接着说道：
“明知故犯，必须罚！肉偿！”
顾侒抿着嘴角笑了一阵，应到：
“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