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广州，傍晚八点的天都还有朦胧的天光，最近连续的晴天，日落应该也是极美的。
但，林烨和顾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进过阳台了，别说欣赏日落，就连Kiss都恨不得拿个秒表计时。
为了开拓一个全新的领域，摆脱在过往客户中和叁柒有可能的贴身肉搏，顾侒不仅得在公司盯着产品的开发，还得亲自拎着Jackie跑部委谈框架合作。
再有时间迈进林烨的小窝，没空咖啡、红酒也扰人清明，就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岗前培训”。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可以消耗，以通迪的技术背景、过往口碑，以及他和Jackie的个人背景，开辟一个新的领域真的不难，难就难在没有可靠的团队可以做后续的客户跟踪，他急迫地等着林烨上岗。
……
通迪采用浸入式的营销模式，用出众的产品对客户的原有的应用系统改造、整合，再慢慢地深入客户系统内部，最后做到全面替换。
从原理上来讲，有点像是整形医院，先给你开个双眼皮，开完以后发现眼睛漂亮了，最好鼻子也垫一垫，鼻子搞完嘴又不是那么般配了…好吧，全面搞完了，太美了…定期保养吧…依然收费！
这样的营销模式决定了，每一个销售不仅得深入了解客户的应用系统，也得了解自己公司和行业里其他相关公司的技术优劣点。
总之，只要是个人，不管销售还是售前，往客户那儿一站，都得像个经验丰富的“主治医生”一般，必须得有能糊弄人的几把斧子。
想想吧，谁他“”往自己脸上动刀子，不先问上几百个问题——
毕竟以前又不是不能用，搞砸了，就算能维权，轻者无法“见人”，重者“系统瘫痪”。
……
林烨是个半吊子，大学专业和计算机没有一毛钱关系，过往的工作要不就是和集成商打交道，要不就是和客户里能话事的主管领导过招，真关心技术的人也不会往她身上招呼。
但通迪是一家专注应用的公司，要求真就不一样，所有的销售都得先过基本的技术门槛，林烨要监管销售团队，不懂，怎么服众？
她曾经渴望的顾侒老师的私授课程还真就实现了，个中滋味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授课内容，除了必须要了解的客户背景和公司产品、公司组织架构，林烨还要求顾侒将每个部门主管的教育背景、籍贯、甚至家庭状况，有无配偶、小孩、宠物，全部资料尽可能详尽的给到她，最好是“图文结合”。
她要尽可能快的打入公司内部，这些准备工作是非常必要的。
但，也决定了她的工作量非一般的大——
白天要和科讯的人跑客户、搞交接，在烈日屠城中考验情商和体力，晚上还得回家“补课”完美补上白日里漏下的“智商测试”。
……
顾侒老师把口头授课、书面复习、提问巩固轮番上阵，竭尽全力地展示了一个好老师的全部修养——表情温和、眼神鼓励，偶尔穿插幽默小故事…
林烨真心觉得顾侒上课时很有魅力，很让人想调戏，但一想到他的工作量，和自己未来的任务，别说耍流氓，就连花痴的小眼神她都拾掇好了，认认真真地做个苦逼的好学生。
……
二零零六年，六月，夜。
顾侒坐在餐桌旁对着电脑表情肃然的查着资料，对面坐着同样对着电脑一脸严肃的林烨。
桌面有温柔的灯光和清雅的百合，可惜它们只能无奈地睨着各执茶杯、各行其事、毫无情趣的两个大活人。
客厅静谧得像个高考前的自习室，滋滋的空调声盖住了两个人微不可查的呼吸。
“叮叮叮”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把正投入看资料的林烨吓得浑身一哆嗦。
晚上十一点了，谁这时找她？
她下意识地顿了顿，把手里正在转着的油笔往桌面一扔，转身在沙发上摸到了手机—谢天！
……
“林烨！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挖了多大一个坑？”
谢天是一个时刻把偶像包袱揣在身上的人，说话、做事都非常注意风度，很长一段时间林烨觉得他微笑时唇角上翘的角度，都像经过了精心测量反复固化。
这大约是五年来，林烨几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气急败坏。
林烨的眉头不经意地挤了挤，就近往沙发上一靠，在电话这头问道：
“咋了？天哥…”
谢天吼了一嗓子，估计在电话那头也做了两次深呼吸，尽力调整了一下情绪，依然有点沮丧地说道：
“我他‘’还在公司看资料，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北京…
别说帮你做间谍了，除了产品培训，我屁股都没挨过公司的凳子！
从投胎到现在，我就没这么累过！”
……
他说话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意，完全没了第一句责问林烨时的汹涌气势。
林烨听他说得可怜又可笑，知道他最近压力大、日子难过，赶紧强压着笑意，极尽温柔地安抚道：
“天哥，辛苦了，来来来，我陪你聊会，看看能不能帮你把‘坑’填一填…”
谢天在电话那头，长叹口气，这才接着说道：
“你知道通迪的东西挺难吧，我这这晚上K产品资料背公司背景，恨不得说梦话都在客户做演示…
前天晚上，我家阿姨起夜，听到我嘟嘟囔囔又抑扬顿挫地说梦话，都以为我邪神附体。
最重要是他们这条新的客户线，从部委到各个省市全部要去Say Hello，你知道现在公司原有的人马一个不敢用，全靠我两条腿一张嘴的跑…
我真是累得怀疑人生！
我不想干了！”
……
谢天说了挺长一段话，林烨都面带微笑的听着，但当听到他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时，不禁深吸口气。
她转头和正关切地看着他的顾侒对视了一眼，顾侒非常了然地给她把茶杯端了过来，知道这个电话一时半会应该挂不断了。
林烨喝口水，对着电话说道：
“天哥啊，我知道难，也知道辛苦…
但你想想，你从出生到现在有那一次是真正拼尽了全力的…
当然，你还是‘蝌蚪’形态的时候除外哈，那次‘马拉松’赛跑，我知道你战胜了大约四亿个选手，勇抢第一！”
谢天忍不住在电话那头闷哼出了笑意，扔出一句：
“林烨，你还是不是女孩啊，你们家顾侒是怎么看上你的！”
林烨抿着嘴角笑着回道：
“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的乐趣！”
……
逗完这句乐子，她语调一沉，接着说道：
“天哥，我知道这次任务重，压力大，对你的挑战不是一般的大…
但你觉得以前的生活有意思吗？
靠点爹妈给的小聪明、靠耍耍帅，靠小十年一成不变的工作换来的经验，很容易赢的日子，真的有意思吗？”
谢天不出声，林烨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也很善良…”
谢天略微不耐烦地插话道：
“别扣帽子，奔主题！”
林烨抿抿嘴角，明知听众不在现场，依然声情并茂地说道：
“四百人的公司，你可是临危授命的第一人！
你告诉我，你的人生还有多少机会能让你这么个累法…
能让你主动放下禁锢你灵魂的家庭背景，用你的血肉之躯，用你不可一世的情商、智商还有汗水，一手一脚地把事儿给攒和成了…”
谢天在电话那头悠悠接道：
“林烨，你还真有本事，把累成狗的事儿，都能说得跟个恩赐似的！”
……
林烨听他口气明显缓和了，语调肃然地扔给他一句：
“天哥，你三十一了，是时候拼劲全力试试自己到底有多牛逼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你！需要你吗！”
谢天在电话那头不出声，好一会儿咬着牙槽给了一句：
“你牛，我不和你废话了，明天还要出差！
你赶紧上岗，把销售团队捋顺了，把人给我配齐…”
……
他说完，却是不挂，等到自己情绪完全平顺，又才说道：
“你给我把心遥看紧了，我最近忙得要命，你可千万别让我后房失火…”
林烨哭笑不得地回道：
“放心，放心，你不在时，我把她的心别我身上，别说失火，就算她心率紊乱，我都帮你捋平稳了！
等你归来时已是盖世英雄，她得仰望你，一刻不忍离去…”
谢天半响回了一句：“酸，但是受用！”说完，便挂了电话。
……
顾侒走到林烨旁边坐下，他揽着林烨的肩，看着她笑笑说道：
“说话的时候很帅啊…我都有点崇拜了…”
林烨扯扯嘴角，回道：
“你不孤独，崇拜我的人多了…
放心吧，从有点崇拜到很崇拜…很快很快…”
顾侒用手指轻轻划了划她的脸，带着笑意说道：
“你才是孙猴子吧…
给杆子就爬的速度…很快很快…”
……
林烨心里有事儿，顾不上和他调侃，小脸一肃，说道：
“明天把所有销售的合同明细，应收情况给我…
通知人事部加大招聘力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