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绾是睡神。
正儿八经、童叟无欺、假一赔十，天道认证工作证书上盖得有章的那种。
不过再真也没用，因为现在神仙不值钱，人间主张“靠神不如靠己”的理论。从仙界刚成立那会儿人丁兴旺的繁盛，到现在的门可罗雀的寂静，竟然就只用了将近六千年。
这跟神仙科研调查组刚开始美好畅想——成为挺立一万两千年企业并荣登九重天创业榜首并不相像，甚至足足少了一半的时间。
仙界刚开始的昂首挺立傲视群雄，到现在的融入人间快跟地府作陪后土为伴，落魄速度快到令居住在仙界的小神们心慌。
科研调查组为了稳定军心，去了人间调查。
一年过去，没能回来。
仙界大佬为了找科研调查组，去了人间找人。
一年过去，也没能回来。
仙界董事会学他们一起，为了……
仙界董事会没去成，因为仙界意识苏醒了。
仙界意识是仙界刚创办时孕育出来的，他拥有自我意识和自我决策的能力，不过因为刚孕育出来的时候灵力太低，所以在创办完董事会后就迅速遁了，悄悄找了个代理意识盯着。
虽然他今年六千岁，但他的心智的确还是个孩子，并且资历不够，不能化形，不能与神正常沟通，只能跟他的代理意识聊一聊，让代理意识转述自己的想法。
他一朝醒来，发现自己的江山不仅从天上跑到了地上，还跑的没神了，非常的生气。
他向九重天借来了转源之宝聚灵台，让代理意识挑个神，用聚灵台帮他去人间收集神兽的能量顺便把那些跑了的神叫回来，然后准备组织力量重新杀回九重天。
代理意识觉得很难办。
因为现在的仙界就是个空壳，除了董事会那几个不能动的老狐狸，和那些资历不够的小小神，剩下有能力的神仙全都各显神通跳槽去了人间，几乎一个不剩。
他枯坐在房间里，用灵识对着仙界的地图扫了一天，终于在心灰意冷的最后一次扫描中，扫到了一个气息弱到几乎没有但灵力异常强大生命体。
代理意识喜出望外，没管这到底是个什么神，直接把聚灵台丢过去并把这神传到了人间，整个过程总共花费还不到三十秒，从下定决心到开始行动，都草率的不要不要的。
做为被聚灵台砸中的神，邵清绾在一次睁眼的时候发现正面对的不是自己房子的露天窗，而是雪白的天花板时，愣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的眨巴眨巴眼，然后翻了个身，便接着会见周公。
*
聚灵台觉得自己太难了。
他已经在邵清绾脑海里扯着喉咙叫唤了两天，结果这神仙她动都不动弹一下。
非常不给面子，搞得他很没用一样。
虽然他似乎的确没什么用就是了。
“姐——妈呀——奶奶，我亲祖宗，我求求你了，再不醒我真不行了。”
在聚灵台辈分越来越高的崩溃呼喊中，有了一道胜利的曙光。
啪的一声，在黑暗中冒出来点灿金色的光，光明明灭灭像烛火一般的摇曳两下，说话了：“再撑一会吧，她马上就醒了。”
那是一道很好听的声音，很温柔，仿佛能让人直接从这道声音里直接脑部出一个月下弹琴的文雅公子。
聚灵台活久见，览过天下万事，对这种在自己的精神中建立起和自身成灵魂绑定套的武器沟通、甚至直接将武器的灵引进灵魂中的能力见怪不怪，但他对文雅公子的话保留意见，怀疑的拉长声音，“你确定？”
一般开了灵智的武器为了建立功德，都不会撒谎，但为了表现自己的严谨，聚灵台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确定。”公子顿了顿，轻笑了声道，“我只是看你叫唤的那么累，给予你一些精神上的支持。”
聚灵台：“……”
这什么破武器！
一般隔壁二般的是吗？！
聚灵台其实是一个很有耐心的法器，不然他也不可能忍受得了九重天藏宝库中的藏宝库的冷清，并在藏宝库的C位待将近两千年。他很有理由、证据并且很有底气的认为，这世上没有有灵智的生物能比得过他，耐得住半辈子寂寞如雪。
但直至今天，他才明白一个真理，用现代语言转换一下大概就是——万事没有绝对，命运总会打脸，flag不能早立，不然只能，呃，真香。
聚灵台曾在仙界代理意志找神的那会儿，跟仙界原意志六千岁的熊孩子聊上了一聊，为了工钱和五星好评，他曾丧权辱国的向熊孩子保证，不管前路是如何的刀山火海困难重重，还是美色诱惑天香销魂，他都能文明友好又礼貌的维持定力，并且微笑面对生活，以绝对完美的态度让每个神都向往来咱们仙界。
熊孩子跟他相见恨晚，俩人蹲地上嗑瓜子，唠了六个小时的宏伟蓝图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未来发展理想信念以及中国足球……
走之前，熊孩子感慨的问了一句：“你不会生气吧？”
聚灵台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自己微笑着答：“怎么可能，我脾气这么好，绝对绝对不会生气。”
没想到刚来人间，他就带着自己的一世英名跪拜在这个不知名的神上面，划掉了自己说的“不”，留下了“绝对绝对会”。
现在，聚灵台为他曾经的无知感到愧疚，并对比他小好几轮的熊孩子歉意地长叹一声，不好意思，他生气了，因为愤怒真香！
文明礼貌脾气好都他妈见鬼去吧！
还有就是，喉咙真疼……
聚灵台在气到绝对理智的情况下，敲了敲仙界代理意志。
仙界代理意识的声音带着笑意：“您好这里是仙界咨询专区，请问聚灵台大人您有什么问题吗？”
聚灵台扯着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我想请问你们选得这个神到底是什么品种的？”
“对于这个问题，亲，我们推荐您直接问一下那个神。”
“为什么？”聚灵台突然来了兴致，以为这个神是传说中大能一类的，不能直接呼其名，但再次为了严谨，他又多问了一句，“你们不能答吗？”
“是的，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神。”
理不直气也壮的说完，仙界代理意识强行切断了通话，并利索的把聚灵台拉入黑名单，做完这一切，仙界代理意识笑得越来越像某些文里得逞的反派。
聚灵台：“……”
这仙界迟早要完！
邵清绾真正醒来，是一周后的事了。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从窗户处透过来，打在桌面上，显得床头柜的表面越发透明，仿佛要消散在空气中化为光点。
邵清绾打了个哈欠，盯着那个柜子看了好一会儿，还伸出手摸了一下桌面，确定它是有实体的之后，对着空气道：“早。”
册零，也就是那个在聚灵台内心定义为二般的武器的名字，语气揶揄的回道：“早啊，这有人叫好几天了。”
“有人？”邵清绾歪了歪头，迷糊的神色里还带点刻意的无辜，“算了，不重要。”
她收起迷糊正色起来，面无表情的挥了下手，视线重新回到那个柜子上。她可以确定一定加肯定的表明，她住得屋子除了一张床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柜子没有仙气也没有成精，排除了它自己跑来的可能，看这周围的配饰，不是她的小破屋子能盛的下的，所以这应该不是她原来住得地方？
邵清绾蜷起食指轻点了几下柜子，问道：“这什么地方？”
册零在她脑海里摇了摇，道：“据说是凡尘。”
凡尘？
邵清绾眉眼微敛，收回点桌子的手，甩了一下耷拉到面上的头发，哂笑一声，“听谁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