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乾平十三年,北境宁州。
二月十三,宜郊游、打猎、远足,忌婚嫁、祭祀、乔迁。
二月的宁州刚从冬天的寒气里挣脱出来,冰河将融,万物始苏。
宁州,这个地幅辽阔,四季分明,山环水绕的沃土,其原始森林遍盖,矿产资源丰富。
民间则流传着“天下之粮,出自宁扬”的说法。
乃与扬州共称为天下粮仓。王朝四分之一的粮食皆出于此地,故而宁州自古而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宁州主城,宁州的中心,也是除却帝都乾京外,乾朝最大的城市之一。
今天的主城城郊要热闹上不少,因为镇抚使的三位公子相约狩猎,打算捕些异兽稀物作为他们父亲今年春间入京觐见的献礼。
不少年青的少女也争相赶来,想一睹镇抚使尊三位公子的风采。
坊间早已有传言,羲氏四子:庸朗笙衍,男儿个个丰神俊秀,为人中翘楚,女子则蕙质兰心,沉鱼落雁。
长子羲庸,年方二十八。沉稳厚实,文武双全,心思缜密,重情重义。
科考及第后,被朝廷封为县子,食邑一县五千户,封地宁州广宁府逐鹿郡丰和县。
现协其父镇抚使羲道隆共守宁州,其妻乃先帝太傅之孙女,东境青州青阳府府主之女——聂青桑。
夫妻二人,鸳盟缔结,身死同心,在宁州传为佳话。
次子羲朗,年方二十六,风流倜傥,放荡不羁。
喜好舞文弄墨,吟诗作对,科考及第后弃翰林官印而还,不满其父欲为其定亲,便常住青楼不还。
镇抚使尊只得作罢,于手底下为其谋了个差事,岂料他三天打鱼俩天晒网,公署之内,常不见其踪影,反而常常于街坊酒楼之间闻其诗作,不少青楼名妓花大价钱请他作词谱曲,得以名声大噪。
名声一度传至帝都乾京,乾平帝下诏让其为媚妃作赋,一首《未央赋》出,一时乾京纸贵。
三女羲笙,年方二十一,一幅沉鱼落雁之资,被称为宁州第一美人,十三岁那年拜得剑道宗师古朗月为师,于南境终南山修习剑术。
幼子羲衍,年方十八,明眸皓齿,风华内敛。
宁州镇抚使羲道隆中年得此子,疼爱非常。
衍出生时天生异象,满地红光,百鸟齐出,绕房顶鸣唱三日方止,三岁即能写诗作赋,聪慧灵气。
校场之上。
只见为首三人骑于马上,几列护卫身着明亮的盔甲,整齐划一的高坐马上护卫在身后。
羲庸与羲朗皆身穿软甲,弓箭持手,装备周全。
另一颇显儒雅的少年高坐马上,穿着一袭白色锦衣,手中仅拿了个兜网似的玩意,显得格格不入。
“小衍,又准备拿你的网兜抓小兔子养养了啊?别忘记给二哥抓几个,我送给听雪楼里的几个姑娘,她们可惦记你了,一直想邀你来一起讨论讨论诗词歌赋呢。哈哈...”,羲朗颇为开心的打趣道。
羲庸听罢,白了羲朗一眼:
“没个正形,小衍,别听你二哥的,狩猎事小,注意别伤到了自己”。大哥羲庸对着少年关爱的说道。
“知道了,大哥。”少年看着羲庸面露笑容,乖巧的点了点头,说毕还对着羲朗扮了个鬼脸,颇显可爱与灵动。
“朗二,小衍,森林里有些野兽会袭击人,记住莫要太深入森林,带上侍卫,保护好自己,咱们俩个时辰后回来汇合。”
羲庸说完,便双腿夹紧马腹。
“驾~“的一声,胯下的骏马便飞奔而出,后面的一列侍卫便跟随其后,马蹄踏雪,雪泥后溅,呼啸着向森林奔去。
羲朗看着羲庸奔走,自己也抓紧马鞍,跃跃欲试,转过头对着羲衍道:
“小衍,别忘了二哥的小兔子。哈哈”
羲朗对着羲衍挑了挑眉,爽朗一笑,随即也夹紧马腹,呼啸着冲出。
见二位兄长已经开始狩猎,少年羲衍并没急着立刻驱马离去,而是往森林那边专注地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对着后面一队侍卫道:“大家换上兜网,和之前一样,去捉些野兔来,但不要伤了它们。”
侍卫长铁山听命,毫无迟疑。这么多年,三公子出来狩猎都只是命他们打些野兔什么的,说是万物皆有灵性,不可随意杀生,大家都说三公子善良仁义,当有福报。不过现如今这天下奸臣当道,各地盗贼四起,好在宁州有使尊大人镇守,远比关内诸州要安定繁荣,只是公子这样良善,未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铁山也没太过多想,便换上网兜带领其余侍卫呼啸而去。
这边的羲衍,看着侍卫们驾马而去,便独自驾着马儿缓缓的向森林走去,悠悠的从腰下解开酒袋,打开塞子,仔细的抿了一小口,喝完还嗒嗒嘴,仿佛沉醉其中一般。
“嘻嘻,三姐带回来的琼浆葡液就是好喝,可惜带回来的太少了,待会回去再到父亲那偷一些,到时候推到二哥头上,让他天天打趣我。”
羲衍一想到时候二哥偷酒被父亲责骂的样子,便不自主的偷乐着。
慢慢的,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森林,俩旁是粗壮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丛,浓密的叶子被雪覆盖,不时还会有雪从上面掉落下来。雪地上,仅有马儿留下的梅花蹄印些许。
找了块空地,少年下马清理了积雪,从马背的背篓里拿出毯子铺在地上,便去旁边灌木里找了些柴火和木棍。点着柴火后,竟从背篓里拿出只清洗干净沾满调料的生鸡出来,串在被削尖的木棍里,悠然自得的烤起鸡来。
于是,静谧的雪林中,骏马一旁而立,英俊青涩的少年裹着毛麾席地而坐,烤着烧鸡,抿着小酒,却成了另一番美妙景象。
有诗一首:琼浆葡萄酒,烧鸡小火炉,闲坐林上雪,欲咬一口无?倒颇为应此刻之景。
再看少年,此时烧鸡已经烤熟,调料结合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鸡肉鲜美焦嫩,让人食欲大增。少年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掰下一块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赵叔的独门烧鸡果然好吃,配上独家秘料,入口香嫩,真是美味。怪不得二哥这家伙天天缠着赵叔让赵叔教授秘方”,羲衍边吃边想着。
正吃的香甜,忽地,灌木丛中草木有些异动,竟从中钻出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出来,红狐狸在距羲衍三米外停了下来,俩个黑溜溜的明亮眼珠直勾勾的盯着羲衍手中的那只烧鸡,像是在流哈喇子。
看着狐狸那滑稽的模样,羲衍微微一笑,便将酒袋放下,撕了块鸡肉扔给了狐狸,狐狸鼻子凑上去了闻了闻,小爪子拿起来塞进嘴里,三俩口就给吞了下去。吃完后,竟还凑近了羲衍身边,直勾勾盯着剩下的烧鸡。
“小狐狸,真是不生分。也好,有好吃的东西要和人分享才快乐,那咱俩一起吃吧。”
羲衍说着便将剩下的烧鸡分成俩半,一半递给了小狐狸。
小狐狸看了看烧鸡,又盯着羲衍瞧了瞧,或许是觉得这个少年长得人畜无害,竟然接过了烧鸡,不过,小狐狸并没有立即吃下去,反而“吱...吱...“的叫了几声,叼起烧鸡,嗖的一声,钻进灌木里去了。
“咦?这小狐狸不吃完叼这烧鸡跑去哪了?”
羲衍毕竟是还是少年,难耐好奇之心,便急忙跟上去瞧瞧,一时疏忽大意,却把地上的酒袋落下了。
小狐狸灵巧的在森林里钻来钻去,得亏羲衍从小学了些轻功,这才勉强跟上了脚步。
穿梭好一会儿,不觉间已入森林深处,但羲衍并未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
直到小狐狸在一个隐蔽的枯树干洞口前停了下来,放下烧鸡,开始“吱..吱...吱...”的叫起来,羲衍对小狐狸的举动感到奇怪,不一会儿,洞里竟钻出来一只十分漂亮的大狐狸,只见大狐狸全身上下有着似火焰般的美丽的毛皮,无丝毫杂色,在一片白雪的反衬下显得美丽异常,只不过毛色些许黯淡,怕是饿了好久未进食的缘故。
大狐狸看着小狐狸带来的烧鸡,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小狐狸的头,小狐狸开心的蹦跳着。
看到这一幕,羲衍才明白原来小狐狸是将这烧鸡带给它的妈妈,动物尚知父母恩,乌鸦反哺,莫如是。
羲衍心头莫名感动,将手中另外半只烧鸡也放在了地上,便转身离去了。
朝着原路穿梭了一会,羲衍不禁有些慌张,因为他发觉自己好像已经进入了森林深处,并且,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正在羲衍心中慌乱时,忽然,他莫名浑身一冷,像是被什么给盯住了一般,感受到了背后一股危险的杀机。
他本能的转过头去,却见四匹眼睛泛着绿光的狼,睁睁的盯着他,冬天里的狼饿了很久,正寻找着猎物,他们正是被羲衍刚才手中的烧鸡香味所吸引过来。
只见他们呲咧着獠牙,恶狠狠的盯着羲衍,像是盯着很久未吃的美味食物。
羲衍还未及冠,从小备受父母兄长姐姐爱护,未遇见过此种情形,但他毕竟是大家子弟,没有惊慌失措四处乱跑,他强行使自己镇静,冷汗不住的往下流。
他不敢妄动,和对面几只狼就这样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羲衍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如此之缓慢。
森林深处幽静又昏暗,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枝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羲衍只能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脏跳动和急切的呼吸声。
面对着四匹凶狠的饿狼和危机四伏的昏暗森林,少年羲衍陷入了生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