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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塔林篇 PART 4

穿过门后那条长长的走廊,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诺大的空间,四四方方,似一个巨大的正方体,方体由厚重的铁皮包裹而成。数以万计的小牢笼被放在这巨大铁盒里,而被关在其中的,便是那些脸色蜡黄,病喘连连的塔林族人们。

饥饿塔林族人一看到这三名士兵,便机械性的靠向这三人,随后便被铁栅栏给挡住。他们的双眼闪耀着渴望的光芒,一个个族人朝士兵伸出那满是伤痕,溃烂流脓的双手,干涩的嘴巴不停地咬合,似乎是想要吃了这三人。

力奇端着套筒,眉头紧皱:这是发生什么了?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向我们求救,这些……东西,可并不像塔林族人啊!

片刻,力奇移开看着他们的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队长,他们——”四号关切地看着这些塔林族人,轻声向力奇问道,“我们——不救他们吗?”

“继续前进!”力奇头也不会地回答道,他仍保持着惊人的理智,“这些东西,已经不是塔林族人了。”

“可是万一——”

“我说了,前进!”

“力奇!你他妈能别这个样子吗!”四号取下头盔,满是怒意地盯着纹丝不动的力奇,他的手指指向身后,继续说道,“难道只有你的队友牺牲了吗?他们不是我的兄弟吗?这些人已经这个样子了,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力奇缓缓地垂下端着套筒的双臂,但他仍背对着四号,看向前方,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我有一些仪器,可以检测一下族人们的身体状况,万一他们还有治愈的可能呢?这本就是我们的第一任务。”四号的语气渐渐地缓和下来,他从背包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手环,戴在了一名塔林族人的手腕上。

这时,力奇转过身,他嘴唇发紫,额头上的青筋奋力跳动。他推开了站在两人中间的五号,一脚将四号踹到在地,士兵应声摔倒,双手撑地,尘屑四溅。队长指着脸色铁青的四号,语气低缓而阴沉:“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他们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现在,你要么跟我走,要么你他妈就呆在这里给老子腐烂!”

四号板着脸,踉踉跄跄地站直身体,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说道:“好,不救就不救,走。”

力奇果断地转回身子,端起套筒,继续向前走去。

五号小心翼翼地靠向四号,碰了碰他的手臂,轻轻地问道:“真的,就这样?”

四号没有看他,语气同样低缓而阴沉:“别废话。”

五号悻悻离去,四号看了看那已经套在塔林族人身上的手环,随即点了几下套筒,一个泛着蓝光的小昆虫从其中飞出,扑棱了几下翅膀,便迅速飞向手环。片刻,那小东西摇晃着身躯,离开了手环,并向着小队所来的地方飞去。

快步走过那诺大的铁盒,三名精兵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在力奇的决定下,之前那些被囚禁的,行为怪异的塔林族人,已经不是072小队需要注重的了,即使救出那些“塔林族人”,飞船也难以救助他们全部。人质救援任务,几乎算是以失败告终。

实验室并不大,里面没有任何灯光,只有有一些逸散着红光的控制台,许多或小或大的培养皿,还有一些精密的实验器械,但就算是四号,也无法辨认出这些东西到底什么。

探照手电射出的蓝光在实验室里快速移动,三名队员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研究人员,或是那些危险的古塔林。再三确认安全后,他们便开始搜查这个实验室。四号对这些控制台产生了兴趣,这些东西的基座是由一些黑色石块组成,石块上有一些细小的内凹纹路,丝丝暗红色的粉末从这些纹路中散发而出,似乎连空气都因这暗红色的微光而变得压抑起来。

台上的面板并不是塔林星通用的光幕或电子屏,而是由无数红色的小点构成的浮动面板,那些小点排列有序,并在用图像的形式展示着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显然超出了塔林族人的认知范围,四号也自然不知道这些图像到底是要表达些什么。

力奇也仔细观察了这些控制台,暗自疑惑:这些东西并不是塔林族的科技,同样在,在北巨星也从未出现过。这些已经灭绝的物种怎么会拥有如此奇怪的科技,难道这些古塔林的背后,还另有他人?

再看了看那些密封的培养皿,一些大型的培养皿中注满了血红且透明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外星物种,还有一些竟是古塔林或塔林族人,但他们看起来都已丧失了生机。

那些小培养皿里的东西,力奇就更加熟悉了,里面装的,就是之前杀掉三号的黑色粘稠液体,那油光发亮的东西在培养皿里疯狂地蠕动着,狂暴气息显露无疑。力奇瞟了一眼,也只得恨恨咬牙,他并不想勾起那些回忆。

搜查无果,士兵们快步走出长长的实验区,打开大门,一阵刺骨的寒风朝他们狠狠地逼来,三名精兵赶忙护住脸部,不禁打了几个冷战。

五号抬起头四处望了望,眼前的景色可谓壮观,他们身前是一片极其空旷,巨大的中空地带,四周都是坚实的岩壁。而士兵们所站平地的边缘之下,便是无尽的深渊,那等黑暗与寂静,可怖到令人心悸。

而在这个诺大的空心地带中心,漂浮着一个壮观的,几乎看不到边的巨大圆球。其表面由一种黝黑的不明岩石构成,上面布满了肉眼可见的古老纹路,自纹路中发散出的暗红色光芒,微微照亮了这浩大的空间,但却使周围的空气,压抑得如凝结一般。

力奇放下套筒,站直了身体,眺望着这神奇的壮观景象,良久,他转向身后的两名兄弟,说到:“那儿,应该就是古塔林的老巢了,我敢确信,那里面肯定藏着它们进攻塔林星的秘密。”

话音一落,他神情放缓,脸上竟微微浮现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次,可能真的是有来无回了,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哈,以前也说过不少次了。”力奇自嘲地补充。

“知道。”两名精兵不约而同地回答。

力奇抬起眉毛,长叹了一口气:“那话不多说了。”他微笑着张开了双臂,“就当是最后的拥抱了吧。”

三位士兵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金属盔甲铿锵碰撞,而在他们耳中,却是无比的优美。力奇加大了拥抱的力度:“我们——尽全力完成任务,至少,要为北巨星传回一些文件吧!”

“也算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

“好。”

“库里。”力奇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却有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与悲伤。

“嗯?”四号回应。

“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你知道——我有时没办法控制自己。”

“没关系,队长,将死之人,不会计较这些了。”

“艾斯洛克。”

“队长。”

“以前总是惩罚你,其实,记得那次吗,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全都死在那该死的公寓里了。”

“哈哈,队长,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照应对方,现在也是。”五号的声音颤抖,片刻,轻微的吸鼻子声传来。

“这辈子有你们……”力奇眼眶发红,“我很幸运。”

……

“走吧。”

他狠狠地拍了拍两人的后背,随之松开了紧紧抱住他们的双手,头也不回地向着巨球走去。

四号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紫色的机械小虫,轻点套筒,小虫盘旋着从空中落下,紫光缓缓消失,它静静地卧伏在地面。四号满怀怜悯地看了看小虫,笑了笑:“小家伙,传输文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小跑着跟上前进的力奇,“保重——”

三人很快进入了敞开的巨球,穿过大开的石门,一个空无一人的小房间呈现在他们眼前。几台桌子,几个金属控制台,一些杂乱的物品堆放在地面,昏暗的灯光温暖着房间。其中一台桌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紫光,似是塔林星科技的产物,并且还有着持续的能量供给。

力奇站在那奇怪的桌子面前,按了按套筒,几秒后,一条条紫色的光线从桌面渗出,线条变换,许多星球便被投影在了桌子上方,一些信息和战术选择被标注在每颗星球的周边。科技感十足,却又有些复古的味道。

力奇暗喜:果然是战术桌,塔林星的老古董了,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飞速地浏览着战术桌上的信息,嘴里嘀咕嘀咕默念着什么,可他越是浏览,就越是震惊。十几颗星球,它们一共要进攻十几颗星球,而在塔林星后,是一颗湛着蓝光的行星,从信息上看,它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恒星系中。

“这颗蓝色的星球在哪里?”

力奇感到了严重的不安,这还是那些早已灭绝的古塔林能做到的吗?它们到底要干什么,这可不光是针对塔林一族了。

他立马开始下载这些文件,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一个种族,一颗星球,或是整个星系的安危,他必须将他传回北巨星。为之后的防御,甚至反攻创造条件。

不一会,文件便下载完毕,现在,力奇只需要将文件上传到之前四号放的机械小虫里,文件运送的任务,就交给小虫了。但这毕竟是远程上传,速度也慢了许多。

就在三名士兵焦急等待的时刻,地面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原本严丝合缝的小房间一块块地分裂开来,墙面,天花板,除地面以外的所有砖块都在机械的转动声中慢慢地分裂,组合,最后钻入地面。

力奇紧盯着正下降着的墙面,并没有显得慌张,他侧着头,轻声对着两名队员说到:“埋伏,他们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做好战斗准备。”

墙面逐渐下降,一只只古塔林出现在他们眼前,而下一刻,当墙面完全没入地下,他们看到的,是潮水般的,遥望无际的古塔林兽群。它们紧咬着牙齿,一阵阵高温的白雾从牙缝中喷出,它们双目猩红,紧紧地盯着三名队员。但即便这样,这些古塔林中也没有一个上前攻击这三名精兵,它们,似乎抑制着攻击士兵们的欲望。

力奇偷偷看向套筒,上传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四,再坚持几分钟就行了。

这时,古塔林大军开始从后方散开,眨眼间,一条长长的通道出现在特种兵面前,力奇试探性地向前跨了一步,周边的古塔林突然疯狂地挥舞起利爪,惊人的吼叫震破苍穹。力奇赶忙缩回脚步,看来,这条路可不是为他们而让出来的。

通道的尽头缓缓的浮现出一道身影,随着他的前进,其身影也慢慢变得清晰:他有着小山一般坚实的身躯,即使满身覆盖着黝黑的盔甲,那结实的肌肉线条和皮肤下那小蛇般的青筋都显得尤为清晰。他前肢长,后肢短,不同于其他古塔林,他是站立着走过来的。每一步都使地面微微一颤,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为之战栗。巨兽没有戴头盔,六只不停转动的小眼格外引人瞩目,淡淡的紫光从他眼部溢出飘散,霸气十足!

他缓步走到三名士兵身前,半蹲下来,六只小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三人,他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满是怜悯之色。片刻,他收敛笑容,沉如山岳的声音自喉而出:“塔林族人,也是在意料之中啊。”他站了起来,望着头顶的岩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却带着苦涩,“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来呢?我也是,迫不得——呃!”

眼前的巨兽突然抱住了小腹,六眼紧闭,他紧咬着牙,奔马般的气息从他的牙缝中钻出,看起来,他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力奇有些惊诧:他这是怎么了?体内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折磨着他。

突然,那巨兽睁开了他的眼睛,如实质般的红光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他的六只小眼都变成了鲜血一般的颜色。巨兽嘴角微微上扬,右手摸住胸口,沉声说到:“是的,我……遵命。”话毕,他一手指向了面前这三人。

突然,那如潮水般的古塔林开始疯狂地咆哮起来,似是一门巨炮在三人耳边炸响。丝毫没有了先前的迟疑,那些古塔林如一个个精神病人一般,拖着口水,挥舞着巨爪向他们冲来,要将三名士兵撕成碎片。

三名精兵有着惊人的默契,他们腰间与脚下的喷气装置喷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三人同时离开地面。其身下的古塔林们因反应不及而撞成一团,一时场面混乱。

喷气装置只能在空中坚持一小段时间,力奇再次看向套筒,文件已经上传了百分之六十四,就要完成了!力奇朝向身旁的两名兄弟,嘶声大吼到:“兄弟们,坚持住,这最后一战,我们要战得光荣!”

三名士兵眼神坚毅,心中的恐惧早已销声匿迹。力奇双眉紧皱,看着身下咆哮着的古塔林,身上那小小的能量背包迸发出强烈的紫光,一束束小蛇般的紫解能量涌入套筒,包裹着紫解能量的裂片在一瞬间飞出,形变,并覆盖上他的双手,其身上的喷气装置随即停止:“是时候为兄弟们报仇了,你们这些混蛋!”

轰隆——

力奇的双拳狠狠地砸向地面,一股肉眼可见的紫色冲击波带着狂暴的能量席卷开来。正冲向力奇的那些古塔林被无情的冲击波抛向空中,紫解能量那恐怖的破坏力也随之显现,殷红的鲜血漫天喷洒,痛苦的哀鸣停留在空中,残肢断臂飞向远处,一只只瘫软的古塔林砸向地面,生机尽失。

几十具古塔林尸体自力奇为中心堆出了一个小圆圈,其余两名队员平稳落地,他们都拿出了自己身上最强的武器,因暴怒与不屈而产生的杀气从每个人的周身逸散,此时此刻,他们,就是杀戮机器!

成群的古塔林跳进圆圈,一时间,紫光四射,一只只古塔林被恐怖的紫解能量轰杀成渣,尸体慢慢地堆进圆圈,三名士兵近乎疯狂地战斗着,他们愤怒难捱,脸上沾满鲜血,远了,用枪打,进了,用拳揍。他们都曾在战场上挥洒鲜血,为自己的种族拼着命,为自己的家庭拼着命。而现在,他们可能没多少时间拿来拼命了。古塔林大军离他们越来越近,士兵们的战斗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小,这一次,他们必须拼上一切!

终于,冒着热气的尸体倒在了他们脚下,他们,已经没有了战斗空间,三人丢下了枪炮,紫解能量汇聚在套筒处,这一刻,双拳成为了他们最坚实的武器。

疯狂的古塔林一个接一个地送到士兵们的拳头前,砰!砰!砰!头颅,利爪,身躯,手臂,大腿,拳拳到肉,鲜血喷溅,残肢飞舞,骨头断裂的咔咔声层出不穷,痛苦的哀鸣与愤怒的大吼互相交织,战场混乱无比,场面血腥。

可区区肉拳,即便有着强力的紫解能量的加持,却又能抵抗它们多久呢?

体力,终究成为限制他们杀戮的最大障碍。

“喝啊!”力奇使尽全力打断了一只古塔林的腿,现在的他,满脸血肉,双目怒睁,身上的鲜血冒出滚滚水雾,这使正疯狂战斗着的他看起来尤为恐怖。士兵紧咬牙关,表情略显痛苦,摸了摸腹部,淡淡的紫色鲜血渗到了手上,他啐了口唾沫,不服气地笑了笑:“还是干不过你们这些杂种吗?”

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兄弟,四号正被好几只古塔林撕咬着,一声声痛苦,却充满愤怒的吼叫从他残缺的身体中传出,鲜血灌满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力起来;而五号,正用他仅存的右手,疯狂地捶打着攻击他的古塔林,他的目光暗淡,眼中却没有一丝恐惧,可最终,他还是被那潮水般的古塔林给吞噬了去。他们,战到死!都没有屈服!

力奇想愤怒地吼叫,却似乎已没有了力气,他所有的支柱,都已经葬送在这地下,士兵强忍泪水,看了看套筒,上传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七,看来,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这时,那只六眼的塔林巨兽,跨过重重尸体,磐石般宽大且坚硬的手掌伸向他,力奇没有躲闪,被一把抓起。那塔林巨兽拧起拳头,鲜红的眼睛,凶光毕露,那巨拳,正向他飞速袭来。

力奇闭上双眼,无视了向他袭来的拳头,此时此刻,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自己的兄弟;他回忆着自己为塔林一族所做的一点一滴,他回忆着,心中那句代表着一切的誓言——

他微笑着,轻声说道:“塔林之躯,永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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