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冲刷着城市的街道,向站台的人席卷而去。
马路上的红光映照着车内的沈沭,她身上都冰冷无比,自己的双脚夹在两个人之间,耳边有嗡嗡作响的声音。
旁人打开车门时,她几乎是从车子滚下去的,溅起水花,站也站不稳。
女警有些心疼。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声音听起来像是平日经过办公室和她闲聊的女性。
她被带到一间审讯室。她知道玻璃窗后面还有人在坐着看她,但她不希望这样。
吴sir走进来,面目凝重的带着些尴尬,几乎没有看她。
“那个越南医生死了。”
如同当头一棒,彻底敲响了她接下来所遭受的一切战役,门被打开,女警在得同意下进来,给沈沭铺上了毛毯。
“越南医生?”
“你不认识她吗,慧子录用她快半年了,昨晚脑溢血而死,她不怎么会说中文,但在她家中发现了一封用国体工工整整写的信。”
将一张被透明塑封的纸,推到她的面前,那张信上,沈沭看不出来是否是医生的字,她曾坐在她的办公桌上,但桌面上的字都是英文。
“很显然这份尚未寄出的信不是寄回家乡的,尽管表面上是这样。”
他们已经用红色马克笔圈出了一个个可疑的词语。
回家地图,五天后离开,钥匙…
甚至是极度接近她所拥有的事务内资料的关键词,她很错愕。
“这…怎么会…那。”
“她回来后住过你的房间,这是在一个咖啡机下夹着的一堆贴纸。”
原来,他们已经去搜过了。
沈沭看着那几张贴纸,脑子闪过画面,是她的字迹,她好像曾在某些苦寻思路无果的夜晚用笔写了一些便条。还有一些有点没的,有些是信上没有的,那句五天后离开几乎是一模一样。
或许沈沭在写这句话时,只是单纯为了要离开南京去旅游而庆祝,或许…
“她是事务所的内鬼?”
“看来是了,如果不能确定这封信是被别人操守过的,那么事情更复杂…”
所以一切都像一双魔爪在被操控着。
“你为什么待在那间房。”
吴sir盯着她的眼睛,她抬头对上。
“你们怀疑我和越南医生窜通?我为了我的清白而去,你们是为了确定我的罪责而打的电话吧。”
“我说过了,如果有天你被查证,我会找你过来的。”
沈沭拼命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
对方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整个过程,从你回国到离开再回来,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被利用,不会排除这一点。”
她脑袋一片空白,发生过什么呢
“没有,我按规矩工作,你们查到了多余泄露的资料,可我全都交上去了。”
“再想想,等会或许不是我来问你,会有个几轮,你要做好准备。”
他起身走了出去。
门被再次关上,她坐在那里双眼失魂。
房间里空气上头传来暖气,她求得同意需要自己的手机,迫切的打给慧子,对方那边却没有信号,消息也没有收到,她即使想要询问也没有办法。
发生了什么…
她心下一紧,但又飞快的略过一些片段,不可能的,她骄傲的自尊不允许她透露这段短暂的事情。
有关于那个男人的。
只过了一会儿门口站了一群人,走近了一个西装男子。
“沈小姐。”对方还算是客气。
没有挂脖,应该是上面的人,她担忧自己的处境。确认了没有问题后,沈沭和他几乎是拉开了很长的割据。
“我就开门见山,你起初并不是收到邀请函第一时间回国的,而是过了几天和慧子通过话才订的机票是吗?”
“是,是你们让我来的。”
“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遭到跟踪?”
沈沭摇头,晃动时脑袋带着一阵晕眩。
“我不清楚,应该…是没有的。”
“到达南京以及在这工作的期间呢?”
“没有,你们是怀疑我透露的吗?”
对方摊手,“现在已经是这个状况,但是不是你亲自透露,有意还是跟我们一样都在圈套里,还无所知。”
“我再重复,我真的做了严格的保密工作,我没有收过任何交易性质的物质,请你们相信我。”
圆珠笔在手上打转,沈沭作出能够让人相信的无辜状态,至少除了心里清白以为,她能做的也是如此。
“你还记得你现在手头上剩余的资料吗。”
“除了上交完的,都是没有用的,我在出国前就寄回去了。”她很肯定。
“可以看看你的行李箱吗。”对方提问。
“谢谢,我还可以有被经过允许的资格,那是不是证明,处境还不是太坏。”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会给你倒点热水进来。”
“你好好想想,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吴sir还是很肯定你的才华和能力,他让我告诉你,这是你的救命稻草。”
沈沭桌面上的手滑了一下。她盯着对面的钟,无数次开口却又无果。
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里面艰难的度过了将近两个小时,身上的水也没有干透。
“最后一天时间,如果最后没有办法,那你会被起诉,对于你而言,名誉会受到很大影响。”
她紧拽着袖子,想尽了一切办法,寻找吴sir,再次作最后的挣扎。
所有她操控电脑,和回忆的过程都被监视着。
“为什么本该出现根据你的工作而整理出的结果并没有在上交时出现,而是在你走后,都是被人间接性整理过了,如果不是你,那你的泄露失责过失很大,昨晚慧子去了哪里?”
“她去替我查证,具体我也不知道,她的手机打不通。”
“她的车子一路开到了机场附近,中途出了车祸。”
“什么??!!”
她站起来,拉开门往门口去被吴sir从后面抱住。
“放开我!”
“现在不能走!”对方把她拉进去。
“放开我,她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这是对她近几天而言致命的打击,因为自己不明的失误,身边的人都遭受伤害。
“有医院的车在路上去了,你别着急,现在你必须待在这里。”
男人替她挪正凳子,“把她放下,我去接个电话。”
她勒住吴sir的手咬了下去。
“振作一点!”
她带着哭腔的,哀求着。“去看看她好不好,我求你了,她不能出事。”
“电脑备份里所存有你交上来的资料都不见了,你究竟有没有带走?”
她震住。
“没有…”
“sir。”有人喊他。
身旁的人看了她一眼,起身。
她被丢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想着所发生的一切。
她已经什么都无法回忆,心里迫切地担忧慧子,深深的难过令她没有几分可以振作的思考。
“医院消息,慧子身上受了点轻伤,脑部有震荡,现在在昏迷中。”
来人进来拿着手机告诉她消息,她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她到底为什么去机场?”
“我说过了。”
“但我们所调查到的是,在你出国到停留国外的时间内,只有她在场并且接触你无法掌控的情况。”
“什么意思?”
“如果罪责就是你的,那她是帮凶,我们实则是一起怀疑,但,希望你自己心里也有个数。”
“不可能的。”她掐着腿,把腿掐肿。
“你有证据证明你在北海道的行动吗?”
“我预订了一个旅行社,她们包了我的所有费用?”
“为什么会包了费用?有交易信息吗?”
“没有。”她回想起来。,“是…我的一个朋友名下的,这段时间都和他在一起。”
她闭上眼,咬牙说了出来。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撕裂,不停的外露着什么。
“谁?”
“姓申,旅行社叫申和,我有聊天的信息和短信等记录。”
“我们会查证一下,需要安排你休息一下吗?”
沈沭没有回应,对方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女警带她去了休息室。
有些吃的,但她蜷缩在沙发上,对地上鲱鱼罐头里的腥味十分排斥,桌子上是猫眼神迷离盯着她。
“换件衣服吧?”对方想给她找套便装,但她摇了摇头,之后也陷入缄默,直到再次被带回去。
“根本没有叫申和旅行社的,你所给的那位女士的电话也是空号,按照私人电话打去也是无信号无法接通。”
简直是霹雳。
“怎么可能!”
她打开手机,搜索聊天框里,她忘了她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把对话框删光了,只留下和那个人的短信。
但她开始抗拒被查看,后来交出去时,得到的回复却是查无此人。
“你忘了酒店的名字,只有刚到那边时自己定的酒店,记录显示是没错的,但是北海道的几家酒店信息都没有这个投资合作伙伴。”
她开始被几个人警觉的可疑起来。
她无法交代申怀赎就是他在南京的病人,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在工作期间还胜任了慧子家的医生,关于和那个男人的一切也都会被更加怀疑。她已经发现了,实际上自己不能再说出来。
比起她,他们对慧子的信任反而是绝对的,那是她们合作了多年的机构,他们有那个能力去想办法排除。
而她就是待宰的羔羊,一只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莫名顶罪的羊。
“只有你在国外的一些品牌店和各个地方的私人消费记录。”
“怎么可能没有…怎么会。”
旅行社,那个人,一切都好像不存在一样找不到。
他们打过去,但对面表示旅行社很早就改造了,也没有她口中所说的女助理和沈沭这个客户。
难道…她是做了个梦?
绝对不是,她亲身经历,体会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存在过。
现在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你的身份现在很特殊,出于对我们警局自身的信息安全而言,要暂时把你送去香港,查证当时的所有认证。”
她猛然回过来时候,已经被强硬塞进了一间房间,她不是犯人,她却在两个边缘被对待着。
房间里很黑,而她最怕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度过一些夜晚,或是短暂的时刻。
但自己很快就看到外面的天色了,从某个出口出去,她的双手和双脚还是自由的。
天空也很阴郁,小雨还在持续的下。警局里在商讨着方案,最终她坐上了车,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是这样空身一人。
她被重重的锤击,但还没有昏过去。
等换乘在一辆大巴上,四周空位,只有最前面和角落坐着两个人陪同。
“委屈一下。”吴sir这么对她说。
巴士一路沿着城市开出南京出口前,出于一行人的考虑,她总是在短时间内被带到不同地方,走走停停。
暴露的警卡车上像古时候的囚车一样,雨水淅淅沥沥地淋在身上,她看不清天色,耳边只有越来越响的雨声。
沈沭蹲在车上,冰冷的风像海浪包围着她,几乎处于水堆里不能呼吸的。
突然砰的一声,身边的护卫警觉,沈沭以为是发生了爆炸。她越发低下头去,只能模糊地瞥见车子前方停着的车,好像是慧子的车。
“小沭。”
沈沭闻声,很熟悉,再熟悉一些的话…
她抬头,上面的雨滴拍打在眼睛里,净润得她酸涩不止。
“成明。”
沈沭有多久没有看见这张脸了,她险些感觉是陌生的人站在跟前,他爬上了车,急切却仍然温存斯文地喊着别人,“放开她!”
他的眼里似乎也有震惊,但他不在她面前流露太多,干净的衬衫也有些撕扯,淋湿。
“冷不冷?”眼前的人蹲下来,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
她再也克制不了泪水,滚烫地一下子融合在雨水里,往前磕去,她感受到一颤,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成明的,传递着她的冰冷,在一个结实的臂膀怀抱里。
小心翼翼地搂起她,沈沭一阵晕眩,整个人颠倒了一圈,被搂紧地飞快移动着。
她睁不开眼睛,疲劳地倒在胸前,她能感到从室外进了室内,在不停稳重的移动中冲破不停的声音。
身前的人气味越来越浓厚,沈沭的眼前一片黑,但还是闪现着成明的脸,好像一切还是梦一样。
一个像少年一样却更加凶厉的脸,深邃而柔顺的五官,半跪在她身前,手上有擦破的血,拍打着车畔。
沈沭好像躺了下来,身上多了件什么,让她时光穿越回了一条清澈的密歇根湖,干净的草坪上阳光温暖,她看见和她的心灵一样温暖的笑容在穿着高领毛衣的人身上。
他携着风而来,蒲公英也粘在他的衣服上,就像此刻充斥在周围的气息一样,茶多酚夹杂木兰草。
“你们怎么能送她走?”
在一群对话中,她缓缓醒来,看见在对峙的几个人之间。
吴sir在和眼前白色衣服的人说话。
“他是国外检察官机构的人,可以相信。”
…
“我来担保,我送她去。”
白色衣服的人转了过来,伸手朝沈沭而来,入眼是那飒爽地面孔下变得有些麦色的肌肤。
“成明。”
成明向她温柔的点点头,将她擦干头发,一把卷入自己的臂弯。
“想不想家?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