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宋进嘴里抿着一块红糖,很是欣慰的看着四周忙碌的庄户们。
昨日泥瓦匠于东他们回了村,当即按照宋进的要求,把庄户们召集了起来,号召大家盘炕。
盘炕的材料耗费、用工钱,小郎君给包了。
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庄户们都欢呼雀跃,一个个赶紧忙活了起来。
这冬日里,除开应付差役的,剩下的农户,都闲在家里无事可做,有了盘炕这活干,大家一开始都挺高兴。
不过,冬日里盘炕还是很辛苦的。主要盘炕要用很多的泥土,天气严寒,将土地都冻的僵硬,挖起来像是在敲铁,实在是费劲。
有些人挖了一会儿,竟然愣是不想干了。
“那什么炕,真有于家汉子吹的那么神吗?我怎么不太信呢!”
一个脑袋上扎个狗尾巴草的汉子嘀咕起来,开始给自己找借口了:“爹,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冻土太难挖了,哪有冬天干这个的?小衙内是富贵人,不懂咱们农户的事……”
只能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勤劳肯干啊。
“你个狗东西,依着你这意思,小郎君还是害你的不成?人家好好的衙内不做,拿着银子来害你?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天你不干,晚上就别吃饭!”
这汉子旁边,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舞着把锄头,在田边上使劲。
老头听了那汉子的话,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看这一老一少的模样,大概是父子。
这脑袋上扎个狗尾巴草的,叫刘三根,他老爹呢,叫刘老根。
此刻刘三根被老爹骂了一通,心底虽然不服气,但老爹的话不敢不听啊,他只能低下头继续对付那冻僵的硬土,心中越发埋怨起来。
还有些个家里没人管束的,干脆丢下锄头,找来镰刀,上山砍柴去了,晚上用柴烧个火不好吗?
这大冬天的,挖什么土?
这些个庄户冬日里厚衣服都没几件,砍柴烧火,或者买煤烧火,是唯一的取暖方式了。
当然,有些庄户家里没有男丁的就更惨,柴都没得烧,有乡亲们接济的时候还好,若是没有,只有挨冻。
这些人不继续挖土盘炕,也是担心耽误了上山砍柴,要是这炕没用,今晚不是要遭罪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砍柴的山,也是老宋家的,所以砍来的柴,也得交租。宋进得知此事之后,只觉得相当的无奈,这就是地主啊。
当然宋家的名声好,泥瓦匠于东也不是坏人,庄户里相信他们,坚持埋头苦干、挖土盘炕的,还是大多数。
毕竟民风淳朴啊,大家还是念着宋家的好,再说这盘炕也是为了自己能过个暖冬。
至于那些没干的,宋进也没有去劝他们。
今天没盘,明天这些人就会后悔的,早晚还是要弄。
这盘炕也不是啥高难度的活,上午挖土,下午盘炕,夜里就能用了。
当天晚上,白天辛苦了一天的庄户们,纷纷都睡上了火热的炕头。
庄子东南的刘老根家里,刘三根大大咧咧的躺在炕上,兴奋极了:“老爹,您快来坐坐,这东西也太神奇了吧,我的娘唉,坐在上面那个舒坦!”
刘老根一边颤巍巍的坐在儿子边上,一边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好了?当时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闹着不干了,要回家来的?”
三根儿不由嘿嘿直笑,挠头说道:“儿子这不是年轻不懂事吗?幸好有爹爹您教诲……”
“这还要多多感谢小郎君的恩典!”
刘老根伸出满是皱纹的老手,在滚烫的炕上摸了一把,又看了看自家那破烂不堪的单薄被褥,更是感慨:“你瞧瞧,就咱家这破被子,每天晚上都冷的跟冰棱子似的。你老爹我指不定哪天晚上就再也醒不来了。这下好了,有了这炕,老汉我又能多熬几年咯!”
“老爹,你别乱说话,现在有了这炕,您定能长命百岁的!”
刘三根连忙说道,眼泪也啪嗒啪嗒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庄子里的人家起床之后,便都忍不住四处串起门来,这聊天话题,都离不开那炕。
其实炕也要烧柴烧炭的,但这东西是密闭的热量散发的慢,可比单纯的烧柴取暖,要划算太多。
有了这么件神器,凡是盘了炕的,那家家户户都跟过年似的,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那些没盘的,不由傻了眼,当真有这么神?
“那可不是吗,你看看老头子我今日可精神?那就是因为昨天睡得太香了!”
这说话的老薛头,是村子里有名的老寒腿,这天气稍微冷了点,一到晚上,那个痛啊,根本睡不着的,现在大家一看,这老货精神的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有了这炕,我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
“就一个字,舒坦!”
“爷爷,那是两个字儿!”
“就你聪明!”
当爷爷的甩手就是一个巴掌……
宋进却没太管庄子上的事,昨日回去之后,谢管家就来禀告说,他在京郊买地的事,已经有着落了。问宋进要不要去看看,掌个总。
宋进本想全权交给老谢的,但想起来自己也好几日没有进城去逛逛了,今天外面晴空万里,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不如出去转转也好。
这一次,老谢选的这个地址呢,却是汴河沿岸的金梁桥附近。
一听这地址,宋进就暗暗点头。
老谢知道,他要开澡堂子,这用水是很多的,所以特地选了一个靠近河岸的地方。
东京之中水系其实是相当发达了,除了非常有名的汴河之外,还有五丈河、金水河等等。
这五丈河乃是漕运所在,四周管理严格,地皮也贵,而且它在汴京东北角,宋进他们的庄子在东京南面,太远了。
而金水河在西北角,一样遥远。
只有汴水在南面,最合适。
很快,宋进就见到了那位卖宅子的何员外。
“想不到我这位买家,如此年轻,着实让人钦佩。不过生意归生意,一码是一码,我这一宅一铺,作价一千贯,不二话!”
谢管家听了不由得大怒:“何员外,你这是胡搅蛮缠吗?昨日不是谈好了六百贯,一夜之间,价格几乎翻倍,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