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进一听,心中也颇有几分恼火,还真有人把手伸到他们家来了。
“这长庆楼,是什么来历?”
宋进沉声问道,东京城里的酒家实在是太多了,光是士人、饕鬄们公认排的上名号的一流酒家,便有七十二座,其他小的更是不计其数。宋进又不是干这行的,这长庆楼是哪个,他还真没有太多的印象。
“小郎君,长庆楼距离咱们的小店很近,就隔着一条街呢,他们掌柜的姓钱,是浙江来的商人。但这厮不是东家,他背后的东家,似乎是蔡王。”
旺儿说到这里,顿时有些颓然,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显然是认为自家找不回来这个场子了。
宋进不由也是若有所思。
蔡王?
这蔡王名唤赵似,和尼古拉斯·赵四是同音,这货前不久也是差点当上皇帝的,当然那会儿,他叫申王,蔡王是赵佶登基后按惯例给他重新封的号。
这货本来比赵佶更有资格当皇帝,因为他的年纪更大,也是嫡子。但赵似小时候中风差点死了,虽然最后治好了,可眼睛却出了毛病,有斜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斗鸡眼。
这不但看东西不方便,外观方面,也一言难尽。
说得不好听点,这斗鸡眼让赵似看起来像个智障,这样的人当皇帝,有碍观瞻,于是赵佶就登基了。
也因为赵似这形象着实不佳,估计怕被人嘲笑,这位王爷很少出门,所以市井上关于他的传言,都非常非常少,这人到底是个啥个性,怎么行事,愣是没人知道。
这位斗鸡眼仁兄,还挺神秘的。
这次竟然是蔡王看上了咱家的配方?
宋进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对,蔡王身为皇帝他哥,缺这点钱吗?这不太像是他的吩咐,倒像是他手下人自作主张在搞事情啊。
但哪怕是手下人在搞事情,既然人家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宋进他们再想去把别人如何,那都不太现实,不然岂不是逮着人家皇室的脸扇耳光?
这货可是皇帝的老哥。
“小郎君,长庆楼出了奶冻之后,咱们的生意立刻冷清了下来,今天一整天才卖出去一百盏不到……这可怎么办啊!”
旺儿急的跳脚。
这些日子,他们的销量虽然远不如开业的时候,但一日也有三四百的销量,今日突然跌下去一大半,这可把旺儿给急的眼泪直掉。
其实也难怪那些客人一听长庆楼有奶冻,便纷纷去了那边。宋进他们这奶冻,主打的是高端客户,都是卖给有钱人的,人家不差钱,自然需要更好的服务。
宋进他们的服务,比起长庆楼如何?
逊色了不止一筹啊。
长庆楼是大酒楼,楼有三层高,每一层都有园林布景、飞桥栏槛,明暗相通,里面不但有吃的喝的,还有玩乐,购物的地方,陪酒的倌人、说书的先生、杂耍的艺人,应有尽有。
以前人家来宋进他们这边吃喝,可不就是图个新鲜吗,现在别的地方也有了奶冻,还来你这小破店干啥?
玛德,这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人家轻轻一拳,就把宋进他们打趴下了。
“唉,进哥儿,这事就这样算了吧,一日一百盏也不少了,咱们多少还能赚些钱。”
周氏也叹了口气,很难过的说道。
很明显人家欺负了咱们,但别人是王爷,这势力,他们家惹不起啊。
宋进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神色还是很平静:“娘,你且放宽心,旺儿,你也不用着急,我们店里的生意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的,本衙内还有新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呢。”
他本来就觉得光靠水果布丁这东西,撑不起一家店,早晚大家会吃腻,生意也就慢慢冷清了,如今蔡王手下的人横插一手,只是让这事加速了而已。
当然,这个闷亏,宋进也是断然不肯白吃的,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他娘的,蔡王又怎么样?
当初你也算是和人家皇帝争过位子的,赵佶心底未必多喜欢你这个兄弟呢。
再说了,既然是生意上的事情,宋进自然准备用生意上的办法还回去。
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一次不如就搞个大的?”
这样想着,宋进也不说话,自己细细琢磨起来。
首先,这一个月来,赚了毛利两百多贯,加上原来的本金两百贯,是四百多贯,因为这段时间花销了一些,所以他现在手里还有三百七十多贯钱。
老娘周氏那还有两百多贯,加在一起,一共就有六百多贯。
这钱已经不少了,但要做点什么大生意,还是束手束脚,完全不够啊。
“看来,必须想办法再搞点钱。”
一边琢磨着,宋进却也不着急,这事要慢慢琢磨。他回了自己房间里,让英儿掌灯,四丫研墨,却是坐下来,在纸上写下了七个大字。
正是“三国志通俗演义”。
考虑到书法便是宋人的脸面,皇帝赵佶也是个爱书法的,宋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苦练,如今虽然依旧没啥艺术水准,但好歹工工整整,勉强看的过眼了,不再是先前那狗爬般的模样。
不多时,在他的奋笔疾书下,好几页稿纸便已满满当当。
不知不觉,那经典的第一回,桃园三结义便已经写完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宋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还没说话,耳边已经传来了一阵陶醉的吟哦声。这首临江仙,正是三国演义的开场词。
他扭头一看,却见掌灯的英儿,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激动的喊道:“小郎君!你竟然才华如此横溢!这词、这平话,看的婢子都心潮澎拜,接下来怎么样了,张飞可杀了那董卓?”
英儿是读过几年书的,虽说距离才女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很懵懂的感觉小衙内的这首词很高明。毕竟这词读起来朗朗上口不说,那种白云苍狗的沧桑感更是扑面而来。
“你没看到吗,末尾说了,且听下回分解。要想知道怎么样了,等本衙内下次再写咯。”
宋进一副就不告诉你,你打我呀的贱样儿。
英儿听了他的话,不禁气结,恨不得摁着他的脑袋,让他继续写。但她却也知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小衙内该休息了。
“小郎君真是个天才。他白日里去瓦子勾栏听了评书,心有所感,晚上便也来写写,这一写,故事竟然就这样引人入胜,远超那些勾栏里的平话呢!现在人家满脑子都是那故事,今晚怕是很难睡着了。”
英儿暗暗赞叹,银牙紧咬。
另一个婢女四丫在一边却有些茫然,这丫头不识字的。
看着同伴懵懂的模样,英儿莫名的有些骄傲和得意,连忙很殷勤的帮宋进收拾了书桌,把那几张稿纸,珍重的压在了白玉镇纸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