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鸢禁不住佩服不已。
这个男人思维缜密到了可怖的地步,剑走偏锋,先发制人,实在是太过可怕。自己万万不能与他为敌,起码是目前。
这样的一柄剑,真的是自己这个筹码所能控制得住的吗?
他的实力比殷如不知道可怕多少倍,如果他想,只怕这江山早就是他的了。甚至夺得顺理成章 。
只是他和八皇兄一样,无心权位,前世也只是作为摄政王,保全自己那方天地,对这天下丝毫不在乎。
这样的一柄剑,应当是安全的吧。
正出神间,沈逸已经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摆,轻浮至极行了个礼,笑道:“话已至此,臣告退。”
段锦鸢怔怔看着沈逸从容离去。这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还真是符合他武夫的风格。
或许连段锦鸢自己都没发现,她在想到武夫一词的时候,心中那种嫌恶与不齿之感,已经逐渐消失了。
她看着手中锦盒,蓦地有一股被什么洪流裹挟往前冲的无力感。
仔细审视了锦盒里的物件,有钟太医亲笔供状签字画押,有殷如的私人物事,旁边附了纸条备注,有殷如与钟太医的来往书信。
证据充足。
段锦鸢心想,这些足够定殷如的罪了吧。她现在还无法真的做到只手遮天,还没到那种动都动她不了的地步,父皇令下,她也无反抗之力。
一直等到了晚上,用过晚膳喝过药之后,段鹤才从御书房回养居殿探望她。
见段鹤显出疲累之色,段锦鸢关切问道:“父皇今日处理之国事甚多吗?”
段鹤揉着额头,草草答道:“确实比往日多些,朕还处理得来。”
“父皇神思不属,可是在烦扰那逆贼之事?容儿臣说一句,父皇还是要放宽心的好,逆贼谋害父皇,那是他的罪过,父皇切莫因为这等奴才的罪过,伤了身体啊。”
段鹤抬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内心颇为震动。多久了?这孩子多久没这般关心他了?自从昭懿皇后故去之后,她便性情大变,任性妄为。自己对她两兄妹深感愧疚,只有由着她,暗地里嘱咐段珣多看顾自己的妹妹。
不管做出多少出格的事,哪怕是打自己脸面的事,段鹤都愧疚的忍下了。
这几个月这孩子日渐懂事,终于开始长大明事理了。她那日对苏蓦北嫌恶至极,讽刺得毫不留情,恐怕是被苏蓦北那纨绔子弟骗了。
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懂事的吧?
虽然心疼女儿,但是这样的转变,令段鹤很是欣喜。
只是……
“鸢儿不用担心,父皇无碍的。只是……”
他应该让自己的女儿知道这件事。
“只是那逆臣今早已自尽在狱中。”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段锦鸢还是要装的很震惊:“自尽?又?上回那个诬陷儿臣的宫女也是,自尽在狱中,父皇!”
段鹤顿感头疼,揉了揉她的头道:“孩儿莫恼,父皇定会查明真相的。”
说是这般说,段锦鸢却敏锐的察觉到段鹤微小的变化。以往自己的父皇可是最要脸面,此时竟如此平静。
竟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似的。
恐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然察觉此事乃殷如所为,只不过一力包庇她罢了。
段锦鸢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险些哭出来。
为何又是这般模样?为何父皇又选择包庇那妖妃?他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不在乎他心爱的女儿的死活吗?
他理当知道自己和殷如之间已经是水火不容,怎么还妄想维持这虚假的面上平静呢!
不是她死,就是殷如亡!
蓦地想到年前,殷如设计让她丢尽脸面,眼前这个男人,也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罚了不相干顶罪之人。
这样的人,说他情深义重呢,还是凉薄呢?
情深意重吗?那般维护于自己的宠妃,几年如一日。
可曾经他对母后也是那般的啊。
凉薄吗?母后死前托付他好生照顾两个孩儿,他许了承诺,如今竟为了一个宠妃,任那个女人置她于死地而不顾!她可是他亲女儿啊!
日后他受牵羊之礼,受尽屈辱,虽说有她段锦鸢任性妄为埋下的祸根之外,难道不该悔恨自己瞎了眼,信错了人,身为帝皇,竟将国事交付于一后宫宠妃的缘故吗?
咎由自取,真是可笑。
如果不是他,殷如会那般坐大吗?如果不是他的纵容,授人以柄,他的天下,会毁于一旦吗?他的儿女,会受尽欺侮,死的凄惨吗?
这一瞬间,段锦鸢甚至就想这么直接放弃算了,叫上八皇兄,弃了这皇族身份,浪迹天涯去。这个男人,任他自食恶果吧。
但是,看着他眸中那关切之意,段锦鸢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回来,就是要复仇的。其他的事,她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逆天而为吧。
“孩儿,你怎么脸色发青?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太医!”段鹤瞧见段锦鸢神色恍惚,眉头紧锁,表情痛苦,慌得大叫太医。
段锦鸢赶忙制止道:“父皇莫急,孩儿无事,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真的无事?”
“真的,父皇,儿臣有话要说。”段锦鸢神色哀伤,坐直了身子,看着段鹤。
段鹤有些惊讶,段锦鸢今日有些奇怪,现在更是严肃得紧,全不像平时。下意识点了点头,说道:“说罢。”
“父皇,钟逆贼自尽而死,您是否还打算继续查下去?”
段鹤心中一突,这孩子的目光竟仿佛看透了他一些想法和犹疑似的。但到底是一代帝王,当即面不改色道:“皇儿为何这般问,自然是要查的。”
段锦鸢寒心道:“孩儿明白,查是要查的,只不过可能没有结果罢了。”
“吾儿,何出此言呐?”
“父皇,此事是我故意为之的,我早就察觉到您的药中被下了毒。儿臣这般做,全是为了引蛇出洞。如今证据确凿,父皇是否还想包庇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