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没有多说,轻巧地阖上了房门,把这寂静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多灾多难,却又彼此情深意切的小夫妻。
萧逸衡握着她苍白的手,在烛光下叹息了一声,随后眼睛慢慢阖上,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待到天明时分,他才觉得浑身酸痛僵硬,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蜡烛已烧到了尽头,剩下短短的一截滩化在铜盘中。外面将明未明,雨声淅淅沥沥未歇,居然下了一晚的雨。他握住的那只手带着淡淡的微热,却不够暖,仿佛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了。
萧逸衡不由打了个哆嗦,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浅浅地抿了一口,就被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激得浑身一抖,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这时候正巧老板娘敲门进来,看见他手里的茶杯,有些惊声道:“哎呀,大清晨,喝啥子凉茶啰,伤脾胃。客官先洗漱吧,早膳我也端上来了,慢用。”
萧逸衡放下那个小小的瓷杯,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淡淡:“无妨,昨夜睡得不好,醒醒神罢了,老板娘也起的这麽早?”
这问不管有意无意,蓝烟都不会说实话,当即嫣然一笑,十分自然道:“昨夜不是下起大雨了?我养的花落了好多呢,店里就那么些人,我自己忙着搬花进来,却又不放心,起了个清早来看呢,以后公子不必叫得如此生疏,叫我蓝烟就好。”
她说完,也不再多言,和来的时候一样,轻轻地走了。萧逸衡凝视了片刻她下楼的背影,推开了木窗的一角,楼下是一丛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杜鹃花。
有些花枝子被雨打湿了,露出潮湿的碧色和一点艳丽来。他又关上了窗子,把视线移回苏结夏身上。萧逸衡自然是没有胃口的,却不得不多吃一点,才能维持体力。
今天请的是一位老先生,雨天路滑,堪堪到了晌午才过来。神色凝重地给苏结夏诊了半晌脉,也只是谨慎地说要回去翻翻医书,不敢妄下断言,胡乱动手。
萧逸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看见了那身蓝色的衫子,正是老板娘。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照顾,但苏结夏还是一天比一天瘦弱了,萧逸衡有时候也很害怕,也许哪一天她就会在睡梦中离开自己,到一个他永远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去。
还能怎么办呢?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萧逸衡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放在身后慢慢道:“蓝烟姑娘,我有事想请您过来一趟。”
蓝烟是何等聪慧之人,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被苏结夏的情况逼得有些慌不择路了。如果有选择,也许他还会花更多的时间来考证,和研究自己的来历身份,可谁叫光阴从来不等人呢?
她已经收到了鬼医的来信,便要依计行事才是。蓝烟拾级而上,推开了那扇房门。萧逸衡看她有条不紊地背着小医箱上来了。
蓝烟表情沉稳,动作不疾不徐,不由让他的心也安定了几分。看她施为之下,萧逸衡不由奇道:“看来老板娘已把内子的情况摸了个通透?”
蓝烟两指搭在人腕上良久,才轻声道:“通透不敢当,只是客官每日煎药,我便拿些药渣研究罢了。这些药物虽然珍贵无比,也确实吊住了尊夫人的一线生机,只是……”
她话音一转,萧逸衡不由紧张起来了,顺着她的话头问道:“只是如何?”蓝烟叹了一口气,复道:“只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罢了。
前些日子那些大夫,不乏有名气,有本事的,可尊夫人并不只是因为体弱,所以发生什么突然晕倒吧?尊夫人体质确实不太好,身体里面大大小小,旧伤暗伤没断。还有两三次受了重伤的痕迹,唔,伤到了心肺和脑部。”
蓝烟越说,萧逸衡的脸色就愈发苍白起来,最后只轻声道:“好吧,算我害了她。但更多的,恕我不能透漏了。若是你愿意医治,我十分感激,若是不愿意,在下也不强求什么。”
蓝烟专心地点起了一盏灯火,在火中炙烤自己发亮的银针,十分自然地接口道:“你不愿意说,妾身自然不强求。妾身只是学过一点医术,不愿意看尊夫人如此罢了。”
她边说,边手脚麻利地点上了一小碟香,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口才道:“有劳你退去她衣衫,再抹一些这个药水上去。
她在榻上躺了许久,不适合过于激烈的手段,得慢慢来。”萧逸衡心一横,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依言照做,苏结夏柔顺无比,长睫紧闭,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意思。蓝烟神色肃然,在各大穴道下针,苏结夏虽未醒,神色却逐渐痛苦起来。
及至扎下第七针,苏结夏的身体突然痉挛着抖动了一下,依稀吐出两个字来,正是萧郎。萧逸衡又惊又喜,正要回应,苏结夏却轻哼了一声,再也没有其它动静了。
他心急如焚,正要问蓝烟怎么回事。蓝烟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安静”,满头都是冷汗,手却非常稳,慢慢地把针一根一根拔出来。
替苏结夏穿好衣服,盖上被褥,蓝烟打了个手势,示意萧逸衡过来商谈。萧逸衡心乱如麻,说话也不由比平时快了许多,简直像连珠炮一样,又急又快道:“夏儿她到底病情如何,还请蓝烟姑娘明说。”
蓝烟叹了一口气道:“对不住了,公子,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救回尊夫人,没想到实在是资质有限,能让她短暂清醒发声,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萧逸衡两道长眉拧成了痛苦的结,却仍是按住心焦礼貌道:“这般,已是比大多数大夫都要高明了,老板娘放心,在下并非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只是可有他法?无论多么困难,我都愿意一试。”蓝烟心道一声上钩了,面上正色道:“我虽是学艺不精,却还有一位师父,妙手回春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