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自从回来之后,鬼医一直没表现出明显的喜怒,白生和苏梨裳也知道自己尚有用处,这几天好不容易稍微松了一口气,此刻又提起心肝来。
鬼医嘴角勾出一个散漫又冷漠的弧度来,两股真气顺着肩井穴流入两人身体里面,瞬间催动了沉睡的蛊虫。白生面色如雪,咬紧了牙关,嘴中都发出不堪忍受的咯吱咯吱声,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是他牙关咬的太紧,已擦到了舌。良久之后那种痛苦才逐渐淡去,他闻到自己口腔里全是淡淡的血腥气。
鬼医给他们种下的蛊虫十分特殊,之前二人也专门研究过如何杀死自己身体里面这东西,却发现无论试了多少药,那蛊虫都似尝了一口清水似得,毫无波动。若是用药用得太激了,蛊虫没事,自己的心肺却疼得要命,不得不暂停了这研究。
苏梨裳之前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提议白生捣弄了一种酒味浓厚的安神药草,平复了蛊虫之后,再以真气包裹,这才暂时平静下来,谁料他们二人的手段,在鬼医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也不是没想过击杀鬼医,寻常蛊虫,只要蛊主身死,也不过是个无人操纵的肉虫罢了。这鬼医的蛊却与别人不同,一旦她出了事,蛊虫立刻就会化为剧毒之液侵袭心脉。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生略动了一下,就觉得四肢上铁链十分沉重,浑身也是酸痛无比。他低下眼睫去,终于流露出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苦笑。
机关算尽太聪明,他现在一无所获,必须借鬼医的势东山再起,现实没有给他任何其他的选择余地,他也不能再耽于儿女情长。苏结夏……以后江山在握,佳人还会是他的。
白生毕竟是男子,身体和精神都好些,旁边的苏梨裳却比他狼狈许多,整个人简直像水里捞出来的,冷汗浸透了背后的衣襟。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干咳了一阵,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半天才缓过来。鬼医轻咦了一声,没有放过刚才感觉中短暂的不对劲,把苏梨裳从地上拖起来,一手搭在她的腕上。
闭目仔细号脉,鬼医闪电般出手,将三枚银针插在天池,神阙,凤楼三穴上。苏梨裳轻哼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面色发白,主要还是因为害怕,至于痛苦,女人有的时候,反而比男人更为容易忍耐。鬼医用沙哑的语调笑了一声,感觉有些新奇的兴味:“你这丫头,练成了心蛊?”
苏梨裳把头埋得低低的,唇有些哆嗦,低声道:“徒儿,徒儿轻狂,又痛恨一人,一时冲动之下,炼成了一蛊。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比不得师父惊才艳绝,举世无双。”
鬼医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一根银针推进去三分,满意地看到了苏梨裳的身体抖了一下,这才不紧不慢道:“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炼成了,为师也不惊奇。只你也是个不成器的,没能算到别人,倒是把自己算进去了。出了门去,可还敢自称我的弟子?”
苏梨裳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凉意。鬼医素来喜怒无常,若是因此把她宰了,或者做成药人,不生不死的,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一旁的白生看着,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凭良心说,他可不太喜欢苏梨裳,三番两次想对他的夏儿出手,却不管管萧逸衡那个愚蠢又多情的死男人。
平时给他添乱也就罢了,只是此刻若是真的死了,可共谋事之人又少了一个。他却不觉得鬼医收的每一个弟子,都会愿意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女人总是好掌控一些的,换个有野心的男人来,反而会成为他的敌人。
因此他膝掌并行,小心翼翼爬过来道:“师尊息怒,师妹虽是莽撞了些,可她也受了大过,知道是非轻重了。您老人家培养弟子不易,师妹肯努力炼蛊总是好的。之前的事是我俩年少轻狂,这才犯下错事。还望师尊宽恕,我俩必定做牛做马,以偿师尊的恩情。”
鬼医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生额前的冷汗嗒一声砸在冷硬的地板上。
他大气也不敢出,良久才听到鬼医淡漠凉薄的声音,仿佛含了一两分笑意:“属你会说话,行了,起来说话吧。你师妹的脾气,为师清楚得很。她认真努力?
这妮子也不过是困于情爱的小孩子罢了。若是把谈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放到蛊上来,不愁不能成事。你也不必试探我,为师说过什么,承诺过你什么,自然会做到。”
白生听到这里,刚松了一口气,把苏梨裳扶起来,就听到鬼医话音一转,陡然生出几分凛冽杀意来:“只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听师父的话,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想飞出去看世界了。
我没拘着你们什么,只是你们自己该知道分寸!为师本来不愿意对你们用这个,但是徒儿不乖,又怎么可以不罚呢?”
白生和苏梨裳对视了一眼,已知道了鬼医的用意,十分无奈地低头,同时躬身道:“师尊说的是,但凭师尊吩咐。”
鬼医看他们这表现,终于满意了一点,扔出一个小木盒道:“里面有血誓之蛊,吃了之后就可以打开第二层,里面是师父练得一些缓解的药,这也吃了以后,就下去休息吧,今天也没什么地方需要你们了。”
两人迟疑了一会儿,白生对苏梨裳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苏梨裳握紧了那只小小的瓶子,十分不甘心道:“日后若是我有违师命,便让我肠断肝裂,不得好死。”
说完一仰头,把东西吞了。鬼医确定二人都吞下去之后,挥了挥手,不再理会他们了。她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在窗前等了一会儿,一只鸽子扑棱棱地飞过来,落在窗台上,冲她咕咕叫了两声,腿上绑着一管小小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