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帮兄弟在外面浪了一下午，晚上七点，罗永强接到家里的电话，喊他回去吃饭。都不用他提醒，罗叔就叮嘱他一定把我也叫上。
跟兄弟们分开之后，我迅速驱车载着罗永强赶了回去。
罗叔跟老伴忙活一下午，张罗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人均两个菜以上，搞的就跟过年似的……嗯，好吧，的确还在过年。罗叔说，今天晚上一家人终于聚齐了，把除夕夜没团的年给补上。
有高血压医生告诫不能喝酒的罗叔，还拿出了一瓶酒，非要陪我们喝两盅。
我说了我要开车不能喝酒吧，罗叔却说，反正我晚上没事，就不用回去了，家里有两间客房呢，都是空着的。
所谓盛情难却，我便没再多言。
席间，罗永强给我使了几次眼色，意思很明显，是想让我先提起他要退学的话题。这是我们回来的路上商量好的，因为这种事儿，他自己难以跟家人开口。正好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而且没有别的事儿耽搁，适合商量事儿。
当时我是答应了罗永强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因为来之前，我没想到罗叔会赋予这顿饭特殊的意义。
团年饭嘛，一年就一次，都很看重，尤其是老一辈的人。有些家族，连分了家的亦或是有梁子的，团年饭都会在长者的组织下，挨家轮流聚在一起吃，还会不约而同的暂时抛下所有恩怨。
何况，罗永强跟罗叔本来就是一家人，在此之前还没有产生任何矛盾。
不管怎么样，都该让两位老人，先高高兴兴的吃完这顿饭。
趁着二老不注意，我冲着罗永强摇了摇头，然后给了他一个“相信我”的眼神。也不知道罗永强有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但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还是没说什么，也没再给我使眼色。
酒足饭饱之后，罗叔帮着老伴儿去厨房收拾碗筷，我跟罗永强则围着火炉烤着火。
电视是开着的，但我们都没看。罗永强朝着厨房那边看了看，又往我这边凑了一点儿，轻声说道：“海哥，你不会是临时变卦……不想帮我了吧？”
“你觉得呢？”我耸了耸肩应道。
“海哥，你可别啊，那事儿我可指望着你呢。”
“强哥你放心吧，我答应的事儿，一定会尽量做到的。刚才之所以没说……只是不想扫二老的兴致罢了。你想啊，你要是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在你回来之前，他们就没法跟你一起吃饭。”
罗永强听完，犹豫了几秒，忽然眼睛一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海哥，不得不说，你比我懂事多了，考虑的也更全面。在孝敬父母这方面，我的确有些疏忽了，做的还远远不够。”
“事实上，截至目前，你陪家人吃饭的次数，比我更多……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一会儿我挑开退学的话题后，你可千万别激动。尽量控制情绪，表达内心的想法也要委婉一些，多顺应二老的心意说些软话……”
说着说着，氛围就朝着煽情的方向跑了。
我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是先把罗永强的大事儿也是正事儿办妥要紧。
很快，罗叔就从厨房出来了，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给我散上了一支香烟，还随手给罗永强递了一支过去。
罗永强愣了一下，很“惊愕”的说道：“爸，我不会抽烟……”
“是吗？”罗叔把香烟拿回去，自己点上了，幽幽的说道：“那去年你受伤在外面接受治疗那段时间，你妈从你衣柜下面翻出的一大堆烟盒，是你从垃圾堆捡回来的？”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还能看不出你是否抽烟？以前不让你抽烟，那是你还没有成年，要是不管，就是我们当父母的失职。现在你都二十一了，我也该逐步让权了，琐碎的小事，你自己做主吧。回想起来，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你妈订婚了，而且已经独自在社会上打拼三四年了……”
罗永强刚才的惊愕，是装出来的，现在是真的被震惊了，瞪大眼睛问道：“爸，你是不是在隐晦的鄙视我，还没有找到女朋友？”
“这点你随我……很有自知之明。”
“噗……”罗永强被怼的面红耳赤，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片刻后，罗永强调整好了情绪，一本正经的说道：“爸，你是我的榜样，我会努力跟你看齐的。话说回来，有一点我很好奇。爸，除了抽烟，你还从我身上，看出别的我没跟你说过的事儿了吗？”
罗叔在火炉边上弹着烟灰，很随意的说道：“那可多了去了，就跟你说个最近的吧。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可没少偷摸着给小海使眼色。要是猜的没错，你或者你俩，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儿吧？”
这一次，不仅罗永强震惊了，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罗叔都说了，罗永强是偷摸着给我使眼色的。我的回应，也是趁着二老没注意的间隙传达回去的。我还以为，二老毫不知情。可实际上呢，罗叔不仅看到了，还猜出我俩心里有事儿这一点了。
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
像我跟罗永强这种小年轻，在罗叔这种阅历十足的老人面前，就好像一眼就会被看穿。心里的小九九，也根本就无处遁形。虽然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这也是好事。
既然罗叔主动挑起话头了，那我顺着他老人家的意思，继续往下说就是了。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我才意识到，罗叔比我想象的聪明的多。我提前打好的腹稿，已经不足以应对当前的状况了。
而临时构思的话，以我的头脑和口才，想要说服罗叔，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定了定神，试探性的问道：“罗叔，你有没有兴趣继续猜一下，我跟强哥的心里，到底压着什么事儿？”
罗叔先看了看我，又盯住了罗永强，缓缓说道：“你不想上学了，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