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初当然有办法知道,是柳眉差点害死我。
但那个时候,柳眉的寡母一直在旁边不停的给他磕头,一边哭一边请她放了柳眉一命,自己代为赎罪。
于是,沈之初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死。
要么割掉舌头,收拾东西带着她的寡母,从此改头换姓,断绝和以往的任何联系,从此消失于茫茫人海中,再也不许回到莱市,以后万一再在我面前出现,他会让她彻底消失。
很明显,柳眉选择了断掉舌头保全性命。
然后,沈之初改了她的档案,也就有了后来,传闻我是在和柳眉一同赶往美国进修的路上出的车祸。
而自从我出院后,一直在养伤,无所事事,于是打算重操旧业赚点外快,重开了一个马甲写文,谁知很容易就签了一家网文业内龙头公司,发表的第一本书受就到编辑凉凉的青眼相待,大捧特捧,一书成神。
那个时候,我还跟苏曼臭嘚瑟,是我太有才华,挡都挡不住。
到如今才明白,还是沾了沈之初的光的,其实仔细想想,后来着平平淡淡的这三年,我的确过的是顺风顺水,事业上也是风生水起。
原来,这一切,不是因为我运气好,而都是因为我的背后,有一个男人一直在默默地守护我。
我想起之前韩松说,他每次接触我,就总会觉得我身边被人埋伏了密不透风的网。
一开始我将那误解成某种陷阱,到后来才知道,那是个保护网,沈之初的保护网。
哪怕他远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他也会张开双臂,渗透自己的势力,为我在北半球的这边,筑起一到围墙,我抵挡外界一切腥风血雨,固若金汤。
鼻子忽然就有些酸,原来他竟然为我做了那么多。
我到底是有多大条,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吸了吸鼻子:“还有呢?”
我顿了一下:“其实,他早就知道我的病了吧?”
高寒眉宇微垂,点了点头:“他肯定知道,而且比我早,我也是在美国那次为你诊断后,才知道你有轻微的精神疾病,只不过一直都控制的很好,只是受了刺激便会发作。”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时一样,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只是沈之初心里那个女人的替身。”
我苦涩的笑了一下:“直到现在,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疑神疑鬼罢了。”
“疑神疑鬼不是你的错。”
高寒正色道:“精神分裂的重要症状之一就是思维扩散和思维被广播。”
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这是精神病患者普遍存在的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刚有什么想法,就跟广播似的大家都知道了,感觉自己的思维处于共享状态,由此导致对他人惶恐和不信任感。”
“而且在某种极端情绪下,患者对周围的人更加敌意,如果不及时进行心理辅导来调整和治疗,会恶性循环,因为他们会变得越来敏感。比方你说了一句话,具体内容,他们没有听进去,偏偏只听得到你的辱骂和讽刺的那一句,于是更觉得你是坏人,会激发患者的更多想法,成了有人在脑海中对自己说话,这就是幻听,更甚者会同时产生幻觉。”
“所以在美国那一次,你潜意识里已经不相信沈之初,并把他当做了坏人,但是他知道你需要心理治疗,可他一接近你,你就会变得异常暴躁,所以他只好找了我。”
高寒轻啜了一口花茶,放下茶杯笑了笑:“那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但是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在见到你是第一面时,就已经知道,你就是他心口念念不忘的那粒朱砂痣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不停发颤。
倏而咬了咬下唇,抬眸看着他:“那,我的情况呢?我的病还有治吗?”
“虽然,你的病情算是比较稳定的,大部分情况下,就比如说现在,你都是可以像和我一样正常的去和别人交流,但是,据记载,目前为止精神疾病还没有被完全治愈的先例,更何况……”
高寒的眼神锁着我,眸光沉沉。
“你的病并不是后天受刺激突变的,而是你本来就天生携带制病基因。”
晴天霹雳。
我睁大了双眼,但眼前仍旧是白茫茫一片,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呼吸困难。
全身都在不停的渗冷汗,额间的冷汗顺着我瑟瑟发抖的动作,扑朔朔的就往下滴落。
我仿佛掉入了无尽的深渊,看不见远方,也回不到过去。
直到人中传来一阵刺痛,我的意识才逐渐恢复正常。
眼前的白光撤去,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视野里,我看见了高寒焦急的眼神。
我正仰倒在他的腿上,他狠狠的掐着我的人中,拍打着我的脸,嘴巴一张一合。
我看了好久,才分辨的出那是一句话。
“看着我的眼睛,洛七月,看着我的眼睛!”
我努力的听着他的话,对上了那双略带茶色的双眸,眸光里似乎有着什么奇异的让人镇定下来的图形在不断变化。
一会是三角形,一会是长方形,而后又变成无数块拼接在一起的菱形,它们流淌着彩色的光晕。
我看着看着,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直到韩松放开我胳膊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估计是吓的。
我周围见状围过来的客人见状也退开了,老板不放心,嘘寒问暖了好几遍要不要叫救护车,生怕我晕倒在他家店里。
最后还是高寒胡扯了个理由,把人给搪塞走了。
过了好半响,好半响,我才彻底回过神。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出了茶餐厅。
高寒的手虚扶在我的胳膊上,带着我又换了一家,只不过这次,保险起见,定的是包厢。
我一路垂着头,整个人都是呆滞的,默不作声,直到包厢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我听到耳畔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的委屈,也不愿意告诉你真相了。”
我怔了一下,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扑簌簌的往下砸。
我抱着手臂,全程都像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高寒将我安置在沙发上,自己这才坐到了对面。
他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伸手掐了掐眉心,嘴角苦涩。
“看见你这幅模样,我都不知道自己告诉你真相,到底做的对不对了。”
“可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我更不想看见他这样痛苦,明明你们都没有错……你能告诉我吗?七月,我违背了他的意愿告诉了你真相,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我垂着头,眼睛隐在刘海下,眼窝处一片阴翳,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好半天,我听见自己有些木讷的声音。
“说吧。”
我缓缓抬头,看向韩松,他的表情有些许诧异。
“我宁愿面对残酷的现实,也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
韩松看了我很久,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似是在纠结,半响,终于垂下了眸。
“你应该听沈之初说过他的母亲吧?”
我点头:“听很久之前,听沈之初说过,他的母亲是被他的父亲抛弃,才会意外去世的,原因是她的目前患有……”
我忽然就讲不下去了。
刚刚提到他母亲时,那一瞬,我的脑海中闪过一线白光。
我的十个指甲紧紧的抠着眼前的桌面,发出呲呲刺耳的响声。
我眼神飘忽,眼泪盈然。
曲折过后水落石出的真相让我的情绪不断的起伏波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吗……”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