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那一巴掌,我仿佛感觉到心像是空了一半,我浑身都在发颤。
沈之初更是被我这突如其来一巴掌震到浑身僵硬,动都没有动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反手摸到了车把手,夺门而出,我不想在这个逼仄而难受的空间再待下去。
再待下去,我觉得我会忍不住崩溃。
可刚刚跑到公寓门口,右手却突然再次被拽住。
我一回头,沈之初死死的扣紧我的手,他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的眼底是淡淡的红,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悲戚。
我们的视线间,似隔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我内心一震,第一次发现这人是那样的固执,他固执的抿着苍白的唇,固执的非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看他,他就用闲置的另一只手扣住我的下巴,扳过我到了脸,强迫我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又漆黑又明亮,墨色的瞳仁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消失殆尽。
“洛七月,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刚上话,再说一遍。”
我眼睫颤抖,胸腔里的情绪翻江倒海,鼻子又酸又涨,死死咬住的牙关在他的固执下缓缓松开,我深吸一口气。
心里仿若有一根弦,跟着自己的一字一句,一抽一抽的疼。
“我说,我答应你,不过是为了你的钱,现在,也是为了钱才离开你。”
沈之初脸色又黑又青:“还有呢?”
我缓缓道,连嘴唇都控制不住的轻颤:“还有,还有我一直都不爱你。”
他定定的看着我,忽而轻呵一声,挟制我手腕的力量一松,我看见他仰着头,伸手捏着眉心,身形有些不稳的后退了几步。
他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容。
“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临子胥。”
我有些怔愣,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男人这种生物,他永远都只是看起来成熟。
真正对待感情,却远比女人想的要幼稚。
他怎么会这样想,我无从得知。
但现在,我更不想解释。
如果他是这样想的,那就让他这样误解吧。
我永远都记得这一天,明明天空一片广袤无垠,却在他给我们的关系画上句号的时候,在我眼里,变成了灰蒙蒙阴暗的世界。
他问:“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离开我?”
我点头,压抑住心口泛滥成灾的酸涩。
“沈之初,我不是想离开你,是想永远永远的离开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这样一来,我们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痛苦了。
世界上最残忍的,莫过于,把曾经美好的东西,亲手毁灭。
早知有今日,不如从来都没遇见过。
我们相爱,
我们彼此伤害,
我们在爱情里遍体鳞伤,
我们在命运中一败涂地。
良久,他点头:“好,你走吧,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什么叫他也放过他自己,我没懂。
我只知道,当我亲眼看见他通红着眼在我面前决然转身离去,那修长而单薄的背影,在我眼里渐渐和周围模糊成一片。
汽车扬长而去的那一刻,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纷纷砸落。
我猜它一定是落到了我的心脏上,不然我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的痛。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每一件物样,每一个设施,都仿佛沾染着沈之初的气息。
忽然间就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一千零一夜里的,国王厌倦了他的王后,告诉她,她必须离开,但她可以带走一样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然后国王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王后的家里。
故事的过程,总是曲折的,故事的结局,总是寄托着人们对爱情的美好希望。
可你我心知肚明,这个世界,哪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之所以有童话存在,只不过是作者得不到,于是只能在书里自欺欺人。
恍惚了很久,最后,我只拎了一个包,什么都没带走。
但其实,连这个包都是我们在香榭丽舍旅游时,沈之初买给我的。
爱浓之时,我们如胶似漆恨不得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
但后来,因为各种这样那样不可抗的原因分开,那不就是类似于用一把刀强行横切而下。
试问,将一个人劈成两个血淋淋的人,又怎会不痛。
临走的时候,佣人们站成一排,一个个跃跃欲试,欲言又止。
但我知道,沈之初做的决定,必定是已经下达了。
只要沈之初愿意放我走,再没有任何人能拦下我。
司机本想送我,却被我婉拒。
他送我上了一辆路边拦下的出租车,却站在车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
“洛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淡淡一笑。
想?这个世界什么时候,给我选择的余地,假如它能给我留有片刻喘息的余地,我也不会被逼到无路可退。
而我现在,却只是想找个没人知道我,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靠着车窗,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我想了很多很多,都是我和沈之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我们相识,相遇,相爱,到相离。
只可惜,我们从来都不是真正能救赎彼此的那个人。
我想了很多,终是拿出了手机,将那些心里话编成长长的一段文字,发给了那个人。
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对话了。
而后,按键,关机,我掏出了电话卡从窗缝里扔了出去。
那样小小的一片,承载着我的过去,被风扬起飞落。
“沈之初,原谅我刚刚那番伤你至深的话,但你可知,你有多痛,我的绝不比你少。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轻许承诺,殊不知沧海桑田,再伟大的爱情在命运面前,也终会被碾压成粉末。
我是真的累了。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相信我们之间肯定有误会让你言不由衷。
我们注定不是真正能给对方幸福的人。
你不愿意解释,这是你的权利。
所以我选择离开,这也是我仅剩的权利。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会努力忘记你,但也绝对不会再爱上别人。
我会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一本长长的,没有完结的书,就这样假装我们还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等老了,就把它讲给孩子们听,告诉他们,人的一生有多长,幸福的时光就会有多短暂。
可惜,那用一辈子痛苦来铭记的幸福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昂贵。
所以沈之初,原谅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但愿,自己从未遇见过你。
百年后,一抔黄土,一身白骨,一碗孟婆汤,从此将你忘了,忘的一干二净。”
思绪渐渐飘远,直到一声熟悉的女声打断了我。
“小姐,您是要去国际机场对吗?”
“嗯,对。”
一开始,我还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眼前的女司机师傅忽然摘下了她的大蛤蟆墨镜回过头。
“柳眉!”
我惊讶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后面的我没说下去,我想起沈之初描述她虐杀花花的画面,我就一阵不寒而栗。
却没想到,她倒是笑了,接过话茬。
“没有想到,我应该是待在牢里的对吧?哦,对了,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入狱。”
她故意咬重了感谢两个字。
我据理力争,努力心平气和的跟她解释
“柳眉,花花本来就是因为躲避你,才会失足掉进学校上人工湖里,那个时候,有同学亲眼目睹了。”
“亲眼目睹!呵……那有能说明什么,要不是你偷偷带了那个精神病来学校,我又怎么会那么不知分寸!是,没错,我用石头砸她,也是因为发现她智力有问题,以为她不会说出去,才会故意这样发泄,我哪里知道她有精神病了,要不是因为想要拆散你和临子胥,我又怎么会不顾一切撮合你和别人!”
后面的那一句,让我忽然神经一震。
柳眉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愤愤的转过头去,继续开车。
而我因她那句话,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
同一时刻,柳眉冷哼一声。
“没错,不用再猜了,我确实喜欢临子胥,也确实是因为他才接近你的,你可能不知道,在搬家之前,我曾和他是邻居,我一直都暗恋他,我从小就认识他,他是我们那一块公认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我一直知道他有女朋友,大一他刚进来的时候,我得知他和女朋友分了手,鼓起勇气跟他告白,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甚至,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柳眉深吸一口气:“那个时候,我就安慰自己,临子胥那么难追,想来别的女生也会碰壁,我还是有时间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却被你捷足先登!”
我蹙起眉头,淡淡道。
“最终还不是没有在一起。”
临子胥,这个时隔那么久,又重新被提及的人,他最终还不是选择了和云媛一起出国。
谁知话音一落,柳眉却像被点着了一样。
“贱人!你是在跟我炫耀吗!炫耀我追不上的人,你轻而易举的就能劈腿甩掉!洛七月,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