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忽然回过头。
弧度优美的嘴角掀起,笑容有些苦涩。
“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我眼眶微湿,许是我很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情,让它全部都浮在了表面上。
沈之初瞳孔微震,移开视线,眺望远方的海平面。
他薄唇轻启:“是真的没事,没关系的。”
他垂眸:“七月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快就接受我,但是没关系。”
他再度看向我,密而深的眼睫下,眼睛又黑又亮。
“我可以等你的,等到你能完全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我被他强自微笑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内心。
我想起来,曾经,曾经我追临子胥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他一次又一次拒绝,而后露出这样牵强的微笑。假装自己不在意,告诉他没关系的,我会努力,我会等,因为我相信他迟早有一天会感受到我的真心,毫无顾忌的喜欢上我。
可直到这一刻,我在沈之初脸上看到了这幅表情。
我才知道,假装自己不在意,是一件多么难做到的事情。
你以为你可以在他的面前维持一点自尊,但其实,你有多难过,多伤心,全部都百倍千倍的放大在了这个人的面前。
他看的一清二楚。
只有你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装的很好。
我只觉得心脏难过到一种压抑的地步,直到眼前的人忽然转身。
“走吧。”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步,两步,三步……我们离的越来越远。
直到我猛然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肢。
沈之初的身形一震。
一阵海风毫无预兆的从海面上袭来,凉风窜进了我们的衣服,将衣摆掀起,吹的鼓鼓。
那一刻,我的身体被风涌惯的无比充盈。
我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我听见自己声音轻而肯定。
“再给我一点时间。”
“沈之初,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遇见过的最好的,最优秀的男人。
因为你,我从来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忘记过去,想要再度相信这个世界
只是因为,想重新获得爱的能力。
尝试去爱上你。
多年以后,沈之初告诉我,他当时之所以会不想理我,不仅是因为我的不承认不表态,更重要的是,在一群莺莺燕燕朝他涌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退出。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是时候干场大事了将我牢牢捆在身边了。
之后,沈之初带我去遍了我曾作为一个满怀文艺细胞的少女,所想去遍的世界每一个角落。
我永远记得在游轮上的那个夕阳下,他目光炯炯而又情深的模样。
他告诉我,他希望能够在这场路途中,给彼此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那怕到最后,我还是无法拥有爱的勇气。
不羡慕天长地久,只羡慕曾经拥有,那也足够了。
他说,但他还是希望在返程之前,能够听到我的答案。
我对这场为知的旅行充满了期待。
旅行总是能够放松一个人的心灵,让他遗忘自己痛苦的根源,让他心向光明活着。
我也希望自己能在整个世界面前,忘记上一段感情给我带来的伤害与仿徨,重新获得爱的勇气与能力。
普罗旺斯的海洋里,我们牵着手,漫步在紫色的花海里,枝叶和根蔓从我的小脚肚上滑过,痒痒的,直入心里。
阳光正好的背景里,沈之初替我拍照,我双脚悬空,跳起来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风声在我耳畔呼喊,像是某种音乐。
特别是郊外的私人农场里,哑巴女老板娜塔莎和会说中文的丈夫祖祖彼此扶持相濡以沫,让我初见时,就心悸不已。
不仅如此,他们家的蜜制小羊排我很喜欢,娜塔莎除了声音上有天生缺陷,性格也招人喜欢,和我特别投机。
我还记得初来乍到的那一天,沈之初这个老顾客用法语跟娜塔莎还有祖祖介绍我的时候,看着娜塔莎眼里点燃的星光,我还是一头雾水。
问沈之初,他也只是,简洁易懂两个字。
”你猜。”
我猜,我猜个头啊,像我这种天生路痴东南西北不认,连英语都说不通更不说其他八国语言,要不是跟着沈之初,我估计一出国门,就会被人贩子拐卖到远东。
想着这一点,在拿自己和沈之初进行对比,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极大的伤害,甚至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觉得自己大学的时候,就不应该懒,该去多报几个外语角,培训班什么的才是正经事。
直到离开的那一天,娜塔莎帮我们办手续。
我忽然想起来才问了她,问完之后,就后悔了,想着她是个哑巴,又不会说话,怎么告诉我沈之初那日到底说了什么。
谁知,她小鹿似得眼睛调皮的眨了眨,拉过我的手。
wife(妻子)
这样一个以前见过千百遍的简单单音节单词,如今被她写在我的手心里。
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他说,我是她的妻子。
一股细微的火花从圆珠笔画在我手心的每一寸开始噼里啪啦的炸响,透过了我的皮肤,窜进了我的血液之中,像是引起了无数的脉冲反应一般。
我的全身都仿佛有电流穿过。
笔直的窜进了心里,温暖而经久不息。
去北海道的时候,沈之初拉着我去泡温泉,在这之前,售货员,陪着我试了好几件泳衣,才选定了一款比较满意的黑色连体形泳衣。
到最后,却被沈之初一票否决,我看着他给我挑的泳衣。
米白色,胸衣上有薄薄的蕾丝边,也是连体,只不过腰间和后被都被掏空。
看上去,又清纯又不失性感,我顿时就了悟了这货闷骚的审美属性。
没说什么,就顺从的换上了。
毕竟他付钱,他是大爷,我没意见。
Niseko的温泉,踏进去的时候,身体就仿佛被热流吞噬包裹,浑身上下惬意无比。
沈之初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规矩,只是靠着沿壁闭目养神。
我不眠就有些忧伤的低下头看了看胸口。
也不是完全一马平川啊,以前在宿舍的时候,苏曼还会有意无意就抹一把的……
于是我原本还挺开心的用小木桶一下又一下的舀水让温暖的水流从自己的肩膀上滑落,那种感觉简直让人成瘾,到了后来,就干脆恹恹的托着腮,两个手肘靠在岸上,看着一方屋檐下,门外的自然林木,枝干嶙峋,黑枯而密集,好一派古色古香,很有些萧索的意境。
沈之初告诉我,其实我们没有来对时间,如果再过几天,到了下雪的时候,雪花会从室外飘进来,莹白的雪片落在大理石岸边上,一点一点的被地热满满融化。
那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光是想一想那个场面,我就觉得很过瘾。
啧啧,泡温泉,看雪景,果然还是有钱人会享受啊。
而与我而言,以前最享受的莫过于,泡完热水澡后,吃一桶冰淇淋,入口的那一瞬,冰冰爽爽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可偏偏今天天气有些冷,我本来还想放弃的。
但由于沈之初这货不相信这天气我能在附近找到买冰淇淋,我硬是憋着一口气,拽着他,逛了好几条街,才在樱花道的那条路上,找到了一家。
愿赌服输,沈之初的赌注是,输了就帮我付冰淇淋的钱。
我特嘚瑟的挑了两个最贵的,同时也是最大的。
沈之初付钱的时候,看了一眼我手里两个拳头大的冰淇淋,说我有点找虐。
哼,说我找虐还给我买。
我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吃到最后,我牙齿都在打颤。
沈之初淡淡瞥我。
“很冰吗?”
我哆嗦着点头:“冰!”
沈之初:“那我给你暖暖。”
啊哈?
然后他顺势就吻了下来。
那一天,我的头顶是一颗樱花树,透过树枝上枝枝哑哑,北海道清冽的天空,在我的眼里,冰晶晶的,水亮亮的,白的晃眼。
沈之初带我去滑雪,地点是在一处山坡上,他给我演习如何划雪橇,有双人的,也有单人的。
他一步一步讲解的过程中,我偶尔“嗯嗯,哦哦”一脸心不在焉。
直到他忽然直起身子,拍了一下我的头。
我才想惊醒了一样:“啊?什么?”
他笑:“想什么呢?脸那么红。”
“脸红吗?”我感觉抬手捂脸,而后掏出手机照了照。
“没有啊。”
沈之初看着我的小动作,眼角眉梢都是笑,倏而轻咳了一下。
“我刚刚讲的,你都记住了吗?”
我点头:“嗯,记住了!”
“那好,那我现在就从这里下去演示一遍,待会儿你来。”
我试探的看了一眼脚底下,纵截面足足有几十米高。
貌似很危险啊。
而且底下还有一群人,万一撞上了怎么办。
我刚想出声提醒。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边的人犹如一道狂风呼啸而过。
穿着橘色衣服的人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我忽然失声尖叫。
另一个黑衣的人忽然从偏离了原轨道,朝着正在急速行驶的沈之初毫无预兆的撞了上去。
情急之下,只见沈之初迅速的将手里是手杖狠狠往雪地上一插,光洁完整的雪地瞬间被划开了两道笔直的裂口。
然而短时间内,这样的刹车,也只能是放缓速度,穿着黑色雪服的男人终还是擦着他瞬间撞到在地。
而沈之初也因为中途这一撞,手里的手杖瞬间飞了出去。
而沈之初整个人急速的像雪球一般往山坡下滚去,最后一动不动的静止在了山坡底下。
我早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秒,就已经疯了一般的朝他跑去。
我心惊胆战,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跑到他身边时,望着沈之初盔形帽下,紧闭的双眼,脑子里像是有炸弹瞬间爆开了一般。
我手脚冰凉,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小心翼翼的拍打他的脸,因为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会触碰到他身上的伤。
“沈之初,沈之初你醒一醒啊,你别吓我啊。”
我一边哭一边道。
身旁围观的人,还有滑雪场的管理人员渐渐围了上来。
可沈之初仍是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冰天雪地里他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身边有人在拉我起来,群众们帮忙将他抬上了临时的搭架。
我浑身都在发抖,头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