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就别抱怨了,怪也只能怪咱们利欲熏心,听信黑老三的胡言。”龙船夹板上正有一青年操持着桅杆,海风呼啸,扬起的船帆早已被撑得满贯。
被唤作二师兄的袁清飞闻言不由表情忿忿,冲着下方喊道:“余言,你说那黑老三跟红娘子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个说书的,回去定要给他好瞧!”
“我又怎么知道?竟然被一个靠嘴吃饭的家伙骗的晕头转向,若是让人知晓,这辈子恐怕都抬不起头了。”余言说时随意望向高处的袁清飞,却见他搭手做棚,似乎是在观望着什么,不由笑道:“二师兄你就是急性子,大陆远在千里之外,岂是目力所能及的?”
袁清飞却不领情,随口应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我似乎看到个人……”
跑进船舱的小师妹金玲突然探出个脑袋,嬉笑道:“嘿嘿,一月不食五谷,二师兄定是馋的晕了头了!”
袁清飞啧声道:“啧,死丫头没大没小,我来问你,刚刚你说大师姐说我是什么?”
小师妹吐了吐香舌,俏皮道:“师姐说你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笨蛋!”
袁清飞闻言神色恍然,像是吃了断肠毒药般颓丧至极。
他这般心丧若死的样子令得小师妹又是喜笑颜开,嘟嘴诅咒道:“活该笨蛋!”
与此同时,余言已是跃上了舰首,轻呼道:“真是个人!”
“八成已经死了,这茫茫大海,也不知淹死了多少人。”袁清飞闻言像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般唏嘘道。
小师妹也是一阵小跑上了塔楼,余言蓦的伸手指向曲难舒,说道:“他好像抱着快木板,或许是个遭了海难的凡人。”
“怎么可能是凡人?就算是个炼气境的修士落在海里漂泊,恐怕也只能饮恨了吧?”
余言斜睨一眼小师妹金玲,开解道:“有什么好争的?救上来不就知道了?”余言说时不待他们应答,随手解下栏杆之上的绳索,右手灌入一道灵气便甩向了曲难舒。
只听嗖一声响,绵软的绳索顿时如同箭矢般破开一道大浪,迎风激起半丈高的浪花。
“呀……”金玲一声惊叫,呼道:“三师兄可别把他戳个窟窿!”
绳索刹那临近,只见绳索末端突然倒卷,将曲难舒连带舢板绕了一匝。
这时才听袁清飞嗤笑道:“你当师娘都白教了吗?嘿嘿,也对,你这野丫头只练师傅教的剑法,好好一个女儿家……”
“哼,谁说女儿家就要使鞭?”金玲话才出口,余言已经将曲难舒扯到了近前,袁清飞同样抛出一条绳索,二人当下合力一提,便将曲难舒拖上了船。
“余言你将他翻个身,我倒要瞧瞧他是死是活。”
余言一怔,问道:“师兄为何不去?”
袁清飞反问道:“是你要救的,为何让我去?”
“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我来!”金玲说时便凑上前来,却也不敢用手去碰,只将脚尖在舢板下轻轻一掀。
“啊……”一声惊叫划破天际,它冲破云霄,它声震四野……
“师妹怎么了?别怕!”袁清飞立时长剑出鞘,与余言同时挡住后退的金玲,随时戒备着。
金玲忐忑道:“他他他他他睁着眼……”
“我又没死,自然要睁着眼!”
袁清飞一怔,转而怒道:“混账!我们好心救你你却诈死吓人,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说时便要提剑上前。
曲难舒忙道:“诶诶诶,慢着……”
余言亦是拉住袁清飞的手腕,劝道:“师兄不可。”
曲难舒帮腔续道:“事出有因,我被人封了穴道,如今除了这张嘴是哪也动弹不得了……”
“当真?”
“当真!”
余言不由眯眼,见袁清飞望来,出口问道:“你被封了什么穴道?我来为你解开。”
“璇玑穴。”
“好!”余言说时迈步上前,却被袁清飞一把拉住,余言摇了摇头示意自有主张。后者见状便也放开了手,便见余言行至曲难舒身侧,说道:“璇玑穴吗?可你胸前抱着块木板,又被绳索缠着,我先代你解开。”
曲难舒眨了眨眼,任由对方施为。
可谁料余言说一套做一套,不仅未将绳索解开,反倒迅速勒紧,继而又缠了数匝。
曲难舒哭笑不得的呼道:“喂喂喂,这是做什么?”他喊的惊慌,心下却也平静,三人之中除了袁清飞处在炼气境大成,另外二人也才中游罢了,而大成之上还有圆满,此后才是真灵境、天元境,因此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得罪了!”余言作揖道:“情非得已,这茫茫大海上突然出现个陌生人,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袁清飞与金玲也才回过神,同时上前,便听余言续道:“待我将原委弄清,自然会以礼相待。”
曲难舒洋装无奈的闭上了眼,应道:“哎,罢了罢了,总比在海中喂鱼的好。”
“敢问仁兄如何称呼?又是因何在海中漂流?”
曲难舒斟酌了一番,心思电转间应道:“我叫……方小,这次跟着家中长辈出海寻宝,却遭遇了海潮,船毁了,所以就掉进海里了。”
锵!
袁清飞长剑一挺,厉声道:“放屁!船毁了,那又是谁封了你的璇玑穴?”
“别急啊,我是偷偷跟来的,谁知中途被发现,说前路危险便将我镇压了。这都两天了,也不知三叔他们如今是否还活着。”
袁清飞与余言对视一眼,便听后者说道:“恐怕凶多吉少了,两日前东方忽现电闪雷鸣,风云际会,非是寻常风暴可以比拟。”
袁清飞见曲难舒表情不似作伪,便道:“好罢,算你有理,我再问你,你们是去哪里寻宝?”
曲难舒瞥了眼他,表情怪异道:“我说了就把我放了?”
“快说!”
“好好好,我说,是东海海眼!”
余言惊喜道:“是号称水冢的海眼吗?”
“难道世上还有第二口海眼吗?”
袁清飞手中的长剑顿时抵上了曲难舒的咽喉,追问道:“你们找到海眼了吗?在哪里?快告诉我!”
曲难舒眼皮跳了跳,这东海之上只有归墟与水冢,既然是想要装孙子,6总不能说自己便是归墟的弟子吧?可现下倒好,选了海眼反倒令对方生出了觊觎之心。
感受着颈间的锋锐,曲难舒妥协道:“好好好,我说便是。海眼就在东海深处,不必刻意寻找,随波逐流便能寻到!”
“又想糊弄小爷,莫非也是个说书的?竟跟黑老三合起伙来坑骗我们?”
余言拽了拽袁清飞的衣袖,插口道:“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哈哈!”曲难舒蓦的笑道:“简单吗?大洋之上危机四伏,我三叔臻至化龙都不敢如此评价!”
“嘶……”余言倒吸一口冷气,便听袁清飞追问道:“有话快说有屁便放!”
曲难舒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诌道:“我三叔曾得到过一簿手札,里面如是写道:东海海眼,世间万流之归宿,汇天地之极阴,纳百骼之污秽……”
“停!休要耍嘴,你三叔知道了什么?”
“额,这么说吧,海上流系庞杂,相隔咫尺便是南辕北辙。若想寻到海眼,便要在这茫茫海上寻到一条阴冷且无浪的洋流。”曲难舒说到此间不由将眼珠转动了一周,不待对方追问便道:“另外,须舍弃了这艘上好龙船,海风如此强烈,你们便是自海眼上方经过,也会被海风推离。”
“舍弃龙船?”余言皱眉道:“我们绝非歹人,你自可放心,何必想出这等同归于尽的招数?只要寻到海眼,定然留你生路。”
“你们真要去海眼?”曲难舒惊呼道:“那还是将我扔回海里自生自灭吧,我是打死都不愿回去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金玲突然插口道:“堂堂男子汉怎么这么多废话,叽叽歪歪的没完没了了?本小姐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若是我们心情好了,到时候就给你一条小舟,爱去哪去哪!”
曲难舒也不理会话中水分,暗忖三人或许只是年少气盛,不知从何处听来水冢的消息,何必让三人白白送了性命,肃道:“好罢,我说便是,水冢虽号称万流之归宿,可稍有外力加持便会误入歧途。因此,若是不想坐着舢板去海眼,那边只能从水下过去了!”
袁清飞嗤笑道:“水下?我们又不是游鱼?如何能自水下过去?”
“孤陋寡闻!世间奇人异士多如牛毛,墨家的机关术可谓举世无双,我三叔便是花了重金前往中洲墨家请他们打造了一艘水艇。”
三人交换了一番眼色,可显然是只知墨家机关术了得,却不知道墨家竟还会造船。当下也只当不曾听见曲难舒的嘲讽,便听曲难舒续道:“就算你们能寻到海眼,可我观你们灵气溢散,显然还未凝聚识海成就真灵。要知道海眼阴煞,是海中妖族最欢喜之处,若非有个归墟圣境窥觑守护,海眼定会生出一头妖圣。可即使没有妖族聚集,你们也绝对不敢靠近。”
“有何不敢?我们在海上行了一月有余,便是为了寻那海眼,岂有退缩之理?”
“嘿嘿……”曲难舒怪笑道:“你们应该也知道,水冢号称万流之归宿,但汇到海眼的可不止是水!还有……”曲难舒蓦的将目光落在金玲身上,直将后者看的一身鸡皮,这才厉声道:“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尸骸!放眼望去,一片惨白,他们睁着泛白的死鱼眼,张牙舞爪,哇吼……”
说到最后,曲难舒更是嗷吼一嗓子恐吓。
“啊!你别说了!别说了!呜呜呜,师兄我不去了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