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心里七上八下。瑞嬷嬷捧着一碗燕窝羹送到皇后面前,轻声安慰道:“娘娘,您尽管放心吧,定如犯得是死罪,就算说到太后哪儿去,咱们都是有理的!”
皇后眼睛一直张望着涵元殿,叹声道:“寇公公都在殿外侯了许久了,皇上把自己一个人憋在宫里,还是不肯见人”。
瑞嬷嬷不当回事儿,浅淡说道:“皇上不一直都是孩子心性吗?而且他也没有召见定如那丫头。这就说明皇上对她也是恨之不过,已经死心了”。
“那为何我说将定如换走的时候皇上会发那么大脾气?”皇后比皇上还大几岁,但她从小在宫中长大,万事不是听太后,就是听左右嬷嬷的,对人对事都毫无见识。
瑞嬷嬷笑道:“皇上那是气话,他毕竟是男子,自己宫里的丫头与别的主子有了暧昧,肯定脸上挂不住!若是将她放了出去,岂不正好成全了她与大阿哥!皇上厌弃大阿哥都来不及,怎能同意呢!”
皇后思量了一会儿,虽觉得瑞嬷嬷说得有理,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瑞嬷嬷叹了口气:“主子您就是太仁慈,处置这么个小小宫女都狠不下心!您忘了当年景仁宫那位是怎么蹬鼻子上脸的?!”
瑞嬷嬷伺候皇后近二十年,深知皇后心中最痛之处。果然,她话音刚落,皇后就变了颜色,狠拍桌子道:“后宫刚清净了几年,再不能有媚上惑主、不知廉耻之人兴风作乱!”
皇后刚吃了几口燕窝,寇公公就在宫外请见。皇后估计他是为了定如的事儿,心里不想见他,便让瑞嬷嬷找个理由打发。
瑞嬷嬷揣着手,站在殿外对寇公公客气说道:“皇后娘娘正在小睡,公公先请回吧。”
寇公公谦卑道:“既然娘娘休息了,老奴不敢打扰。只不过这事儿不能耽搁,老奴就在窗下等着娘娘起来。”
他语气虽然恭谨,但话音儿里自带了一种压迫。皇后本就小心小胆,一听这话,赶紧隔着帘子便道:“我起了,请公公进来说话吧!”
寇公公低头垂目进了殿中,直接下跪行礼。
皇后吓了一跳,连忙道:“这是怎么了?赶紧起来说话!”
寇公公摇头,眼盯着身前四四方方一块灰砖,颤声道:“娘娘,老奴是来请罪的!”
皇后愣住:“公公侍奉皇上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寇公公额头点地,重重磕了个头道:“娘娘,老奴没看好下人,万没想到今日在弘德殿前,定如居然与大阿哥拉拉扯扯”。
瑞嬷嬷一听,不仅发出一声轻笑,心中说道这老太监的确圆滑,上来先请罪,倒让皇后娘娘不忍责骂了。
寇公公继续:“后宫最讲规矩,定如这丫头做出这种事情的确该死!”
“死”字还未说完,瑞嬷嬷赶紧抢声争辩:“公公,您这话可说得不对!皇后娘娘只是罚她去后山跪着,可没让她死!”
寇公公赶紧点头:“是老奴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皇后不想听他俩在这细微末节上争辩,开口道:“寇公公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寇公公直起身子,沉声开口:“娘娘,老奴不自量力,请将定如处置了!”
“什么?!”皇后大惊,定如毕竟是御前的人,寇公公此前还明里暗里有些许维护,怎么突然想要置她与死地?!
寇公公叹道:“娘娘。定如这丫头不知检点,坏了御前的名声!”
皇后皱了皱眉,并不言语,可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别扭。
寇公公又道:“大阿哥如何,老奴不敢评断。定如这丫头来瀛台半年,虽然屡有小错,但伺候皇上,办差做事还算周全,而且这丫头为人处事也极为本分克制,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老奴真是不敢相信她竟是这样的人!”
寇公公说得咬牙切齿,皇后和瑞嬷嬷却听得越来越不是味道。瑞嬷嬷说道:“公公,听您这么说,定如倒还成了个本分人!难道我们今日在弘德殿前看到的都是假的?还是大家的眼睛都瞎了?!”
寇公公脸色一沉,幽幽开口:“不瞒娘娘,定如突然有此变化,老奴气愤之余,也私下里查探了一下。她素少在宫中走动,怎么一出门就遇见大阿哥?!若是有私,他俩也应该找个僻静地方,怎么会哪儿显眼往哪儿呆,站在宫门口拉扯,而且还有一个侍卫跟着!”
一听这话,瑞嬷嬷脸色青灰,支支吾吾道:“兴许他们俩人亟不可待了呢!”
皇后瞪了她一眼,平静道:“就算是巧合,定如从大阿哥手中拿来手串儿是真吧。”
寇公公面色不该,语气低沉:“所以这才是老奴斗胆请娘娘处置了她的缘由。”
皇后更加疑惑,摇头道:“公公说得含糊,我听不明白!”
寇公公道:“老奴查到那手串儿是大阿哥硬塞给定如的,定如不敢要,大阿哥便言语威胁,定如才伸手去取得。不过即便如此,定如失礼在先,死了也不可惜,而且还能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寇公公说得愤然,“杀”啊“死”的让人听了胆寒,他继续说道:“太后素来疼惜大阿哥,以往他捉弄宫人轻薄奴才,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大阿哥竟公然欺负到御前,真是一丁点儿都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而且我看大阿哥对定如很不一般,还对定如说‘若有人欺负她,一定帮她做主出气’,若是大阿哥知道定如被处置了,壁会恶人先告状,闹到太后哪儿去!这正好给了娘娘一个向太后诉说大阿哥的所作所为的时机!到时候,奴才们都给您作证,太后必然不能再轻易容他!”
说完,寇公公直直看向皇后,胸口急剧起伏,仿佛抱着决绝的信念!
大阿哥荒唐放荡,仗着太后宠爱,在后宫胡作非为,不仅招惹宫女,而且趁着酒醉轻薄年轻的太妃。早就已经惹得众人不满,民怨沸腾。寇公公知道后宫里最痛恨大阿哥的还不是皇上,而是眼前的皇后娘娘,因为大阿哥不仅与皇后宫里的宫女私通,还当着一群宫监调笑皇后,说‘皇后那么丑,怪不得皇上不愿要她’!
皇后沉默了,要是按照寇公公的说法,这倒是一次极好的机会。因为定如毕竟是御前的宫女,即便太后不在乎,可还要向朝堂交代。可是……皇后看向寇公公,心里糟乱一团……处置了定如,大阿哥这边是解气了,可皇上的颜面何存?!万一皇上不管不顾深究起来,该如何收场!?还有太后最讲吉利,大正月里处置宫人,是不是太触霉头?!而且太后真的会为了区区几个宫女,就记恨大阿哥吗?!大阿哥可是太后亲选的储君啊!
突然间,皇后眸子一颤:“你说得很是恳切,我也觉得理应如此。可是……”,皇后话锋一转:“毕竟设计私情,我还要顾忌皇上和后宫的颜面!”
说着,皇后看向瑞嬷嬷:“定如跪了多久了?”
“快三个时辰了!”
皇后嘴角扬了扬:“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宫人讨不吉利!给她个教训也就是了,嬷嬷,你去让她回来吧,不必再跪了!”
寇公公一愣,惊讶诧异道:“娘娘,您……您就这么饶了她?!”
皇后叹了口气,瑞嬷嬷也是一脸愤然却又无奈的表情。
寇公公拧着眉头,似乎极为愤慨,他想了想,叹声道:“既然娘娘心意已定,老奴不便再说什么。还是让老奴去叫她回来吧,她毕竟是御前的人”。
皇后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