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皇上依旧靠在龙椅中,萎靡不振。不过眉眼间却不时望向肃亲王。
这位王爷耿直忠义,不仅倾向改革,而且对皇上多有维护。皇上虽然从未与他当面筹议,但从大阿哥逼宫那件事儿中,他看出了肃亲王对自己的忠诚。西苑护驾的就是肃亲王的嫡系,阿克当阿更是肃亲王的家奴,他敢在危急关头,毫不迟疑地公然横刀对抗大阿哥,便可见肃亲王平日对他们的教化!而且他毕竟跟自己一样,都姓爱新觉罗。不像那卑鄙小人袁世凯。自古血浓于水,肃亲王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阴谋毒杀的!
想到这儿,皇上唇边飘出一丝轻微无痕的笑容。
无事再奏,朝堂将退。皇上已经被寇公公扶着慢慢起身,说实话,他想一会儿便把载沣、载涛、庆王爷、肃王爷一并宣召,借着筹议西藏活佛进京一事,与肃王爷有个交流。而且以此为名,也不会招人怀疑,毕竟肃王爷曾为理藩大臣,召他议事名正言顺。
就在此时,李莲英突然上前一步,高声道:“传太后懿旨。”
“哗啦”一声,殿下众大臣急忙跪下。皇上也满是疑惑地看向太后。
李莲英尖细的声音响起:“善耆执掌民政有年,朝廷深为倚重。现今蒙藏各部外人窥伺日深,边疆之地处处堪虞。善耆曾为理藩大臣,且颇有建树,卓升理藩大臣,赴蒙考察,推行新政!”
皇上一下子愣住,殿中众人也齐刷刷看向善耆。
太后冷漠开口:“满蒙一家,蒙藩绝对不能出事!肃亲王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肃亲王磕头到地,大声回奏:“请皇上、太后放心,奴才定然不辱使命!”
“退朝吧”,太后怏怏开口。
皇上虽气得浑身发抖,但还得努力克制着,尽量不动声色。太后经过皇上身边时,扭脸看了他一眼,似是无关紧要,却又带着警告。
皇上颓然躲开一旁,眼底是盖不住的悲愤失望。
寇公公伴驾回瀛台,一路上皇上一言不发,脸色青灰如土,快走到永巷时,他突然负气高声道:“朕不回瀛台,朕要去奉先殿!”
抬肩舆的太监们慌了神,停下步子不敢动弹,都巴巴望着寇公公。寇公公赶紧走到皇上身边,小声劝道:“皇上,今儿既非节日,也非寿诞,没有去奉先殿行礼的由头啊。”
“朕偏要现在去!”皇上吼道:“难道拜见列祖列祖还非节日寿诞不可吗?!”
自回瀛台后,皇上还未发过这么大脾气。抬轿子的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如何能知道皇上的苦痛绝望,心里直说是皇上孩子脾气或精神病又犯了。
“按清制,只有朔望、万寿圣节、元旦和国体大庆时,皇上才能祭于前殿;遇列圣列后圣诞、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岁除等日,才能于后殿上香行礼;凡上徽号、册立、册封、御经筵、耕耤、谒陵、巡狩、回銮及诸庆典,均祗告于后殿”,寇公公挺直了腰板,面无表情地高声说道:“所以皇上不能去,也去不得!”
皇上愣住,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寇如海,你大胆!”
寇如海立时匍匐跪地:“就算皇上置奴才死罪,奴才也必须言明厉害!”
说着,他对八个抬轿太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宫!”
皇上坐在肩舆里,放声大哭:“你……你敢违抗圣命,朕要砍你的头、抄你的家!”
寇如海一直跪在地上,直到皇上走出半条巷子才起身。
不远处,皇上一边哭,一边在肩舆里无助挣扎。经年受苦、老病连连,他已经被折磨地体无完肤,现在连最后的指望也没了,皇上怎能不绝望心碎?!
寇公公狠狠咬了咬嘴唇,大步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