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宋岚的烧退了,只是人还有些无力,燕绾守着他,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多亏了和子人机灵,不时讲个笑话儿将宋岚逗得大笑,燕绾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燕绾倒是想起了白日里在茶坊遇见的姚润丰一行人,不知道他们此时在哪里,看来自己回去要拜托爹爹好好查一查了,或许是因为燕寨主年轻时的一些经历,燕家寨在京城一直有不少人力,京城的情况,燕家寨的人都盯得十分严密。如今看来,只怕还不够,至少,姚润丰和顾宁在自己后头来了蜀中这件事燕家寨就没有发现。
傍晚郡主回来后,顾宁的房间就多了一些声响,郡主向来不拘小节,并不忌讳待在男子房中,所以燕绾看到郡主的婢女一直都在顾宁的房间外。
燕绾一直待在京城,有心探听这一对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渠道,这会在蜀中遇见了,一时间心里忽然有了探听探听的想法。
不过,若是燕绾知道今晚将要发生的事,大抵她探听的欲望就不会这么强了。
毕竟燕绾虽然藏在燕家寨在京城的花楼之中,见得多,但是毕竟经历得少,比不过那些常年混迹江湖的人。
因是雨夜,夜色显得十分沉重。入夜没多久,燕绾就感觉到走廊上的声音多了起来,尽管十分轻微,但是在燕绾的耳中还是十分明显。
看完宋岚,盯着他喝了药,又嘱咐了和子,燕绾就回到了自己的房。
不过,推门的一瞬间,燕绾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燕绾的母亲爱香,燕闻也就毫不吝啬地教母女调香,甚至传了一些蜀中燕家独有的方法。所以燕绾从小对香十分敏感。本来今日离开时点了一柱“无欢”,应该盈盈缭绕的香气这时候被打乱了,看来,是有人曾经进来过。
燕绾多了一丝警惕。
她想了想,自己如今被盯上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昨夜救了顾宁。果然那些人并没有撤走,而是伺机再次下手。看来自己荣幸地分到了那么一两个人。
燕绾推门的动作并没有迟疑,而是果断进了房间,她从小长在江湖,这些计俩还是可以应的。
一步,两步,三步。。。燕绾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第三步正好跨完,房间里响起了倒地的声音。
砰砰砰,听着都觉得疼。
屋子里的异香更加浓烈了,燕绾却仿若无物,听呼吸,应该是有三个,一个从梁上倒下,一个从窗扇之下,还有一个,在屏风之后,但是那里并没有燕绾预料的倒地的声音。
燕绾将身上的香引子拨开,这样浓的香气,此人应该还是有一些武功的。不过,再强的武功抵抗也是徒劳。
燕绾将之前掰断的香引子收起一截,于是异香就稍稍淡了一些,燕绾跨进屏风后,只见果然一个和两个晕倒的一样地黑衣人倚在屏风上,那屏风绣的一幅山水图,绣工着实拙劣。
燕绾一把拉下那人的面巾,那人还没有完全晕过去,看得出他极力想反抗,但是香的效力实在太强。
燕绾看了他一眼,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容十分平常。
那人定定地看着,燕绾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抽出袖中的小刀,果断地在那人的脸上划了一刀。
剧痛使濒临昏迷的男人嘤咛了一声,神识清醒了过来。
这种香的特点是使中毒的人像做梦时被魇住了一样,这一刀,就使这个男人清醒了过来,但是没有解药,就算清醒了,也无法动弹。
燕绾点了蜡烛,问:“是谁派你们来的?派你们来做什么?为什么要埋伏我?”
那人的目光像盯着猎物一样狠厉,燕绾不为所动,继续说:“你不愿意说是不是?那也没关系,很快你就会说了。”
燕绾从随身的玉盒中用小指甲盖挑出一点像膏药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泛着幽幽绿光,被抹在了那人脸上的伤口上。
一瞬间,那人的面孔扭曲了起来,青筋暴出,双眼瞪大,似乎是极为痛苦。
即使是他咬紧了牙关,还是听得到低低地嘶吼。
随即他听到了眼前女子细细地声音:“这是川西人特制的‘魂虫’,只一点,那些遇血即醒的小虫子们就会顺着你的血液爬到你的全身,享用你的每一寸血管,怎么样,滋味还好受吧。”
“你,你,你是魔鬼。。。”那人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随即剧烈地喘息。
“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死去?不过不会的,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杀死他们。”
仅仅几句话的时间,那人的身子如同筛糠一样都起来,渐渐蜷缩着,似乎连每一个毛孔都痛苦不堪。
这样极端的痛苦之下,燕绾的声音听来彷如天籁,“我说,我说。。。”那人妥协,“是我家主子派我来的,要杀人。。杀人。。对,杀人。。杀一个男人。。。杀,对,还有女人。。。杀。。。”未及说完,身体上无法忍受的痛让那人昏死了过去。
燕绾愣了愣,随即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量下得太多,于是收起了玉盒,站起来。虽然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但是那人既然说要杀一个男人,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自己,但是那个男人是顾宁应该没错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惹上了这样的祸事,叫对方这样不遗余力地杀他。
燕绾面对这三个昏迷的躯体,坐在床边想了想。
顾宁,顾家是京城的老牌世家,顾宁更是文国公属意的世子。但是,燕绾在京中这样多年,多多少少也打听过关于顾家。
当年的昌明之乱中,顾家并没有拥护当今的皇帝,当初的四皇子,但是于此同时,顾家也没有站在任何一派。顾家自诩清贵,正是因为在京中几百年的经营,才有了中立的底气。而皇帝也没有追究顾家,让顾家在朝中保有的一贯的地位,所以不得不说,顾宁的祖父实质上是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
长定四年,二皇子作乱,牵连甚广,而顾家是少数没有被牵连的世家之一,使得皇帝对顾家更加另眼相看。
燕绾不觉得今晚顾宁无法应付这些刺客,但是对方既然对自己下了手,自己就不得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如今燕家只有三人在这里,只要是牵扯到京城的事,燕绾就不愿意放过,不论与自己在京城追查的事有没有关系。况且,顾家老牌世家,对那些事一定是有所耳闻的,说不定还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那么,这个时候,不管有没有必要,若是让顾宁承了自己一个情,会有大大的好处。
本着这样的想法,燕绾换了双轻便的鞋。宋岚已经睡熟了,燕绾嘱咐了和子好生守着,不要随意离开。就推门走进了走廊。
傍晚时,雨就停了,这会天空仿佛被一日的暴雨洗了个干净,月明星稀,偶尔的夜风吹来,将温柔得如同水的夜色都荡漾起来。
这客栈虽然建在边城,但是十分别致,回廊曲曲折折,灯笼,栏杆的影子让这回廊显得十分清幽。
正在回廊处,就看见了郡主的侍女从楼下上来,小丫头十一二岁左右,还扎着小辫子,手里端着药,即使是夏天,那药也冒着丝丝热气,看得出是刚刚才熬好的。
想必是郡主不放心顾宁,所以才让抓了药。
回廊曲折,燕绾还来不及看清小丫头,就听见一声闷响,再一看时,药汁洒了一地。只见一个人影从回廊处走出来,看样子正是那群江湖人。
不过那人似乎对这个小丫头没有什么兴趣,只一脚将小丫头踢进了黑暗里。
燕绾屏住呼吸,对方并没有发现她。这时候,只见另外几个黑影子,闪了出来。
这回廊甚是隐蔽,只见对方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矮小的影子,端起了药碗,燕绾霎时间明白过来,对方原来是要假借丫鬟入室。
眼见那矮小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走了上来,后面的人已经散开,看来是埋伏在了房间的周围。
燕绾提气,疾步抢在那小丫鬟的前面,百日里去过顾宁的房间,这会轻车熟路,见房中灯火摇曳,只是不见人声。
就是不知郡主有没有在这个房间里。
这会间,燕绾只想尽快提醒屋中的人,对方竟然特意挑在夜里,又这样煞费苦心,必然是有备而来,但是燕绾不相信顾宁是她所见的那样形只影单,所以也有意探探顾宁的实力。
所以燕绾在小丫头出现在回廊尽头的时候,离房间只要几步远,摘下了耳上的耳饰,这耳饰是在京城的时候随手从夜市上买的,只一颗小乔的银珠子,未及小指大小。
这会燕绾在这银珠子上灌了力气,这珠子就狠狠地撞进了门板上,不过燕绾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些日子偷懒,许久没有使用了,这会儿失了准头,本来只是想敲敲窗的。
果然,这一下的同时,燕绾听到了暗处的一点异动。
那送药的女子见计划有变,反手就将药碗摔在地方,哗啦一声,瓷碗碎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十分刺耳。
那女子顺势跪了下来。作势要捡地上的碎片,燕绾听见顾宁的房门打开,郡主果然在里面,大概是嘱咐了丫头送药,这会打碎了药碗,郡主却没发现异常。
“小芸,怎么回事?”郡主只露了半个身子,看着跪在地方的小婢。
燕绾正在猜想这位女刺客要如何应付,却听见轻轻一声敲击刀鞘的声音,那原本跪下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手上的匕首就直直向门边的芜纭郡主刺去。
那女子的身法其快,仿佛全身的重量都消失掉,只有匕首带出来的风声,那匕首泛着幽幽的光,明显是淬过剧毒。
女子拼死一击,全身空门大开,显然是拼命的身法。芜纭郡主自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军中,对付这样的偷袭倒是临危不乱。
只见郡主反身避过,那身法毫不逊色于偷袭的女子,只有高高束起的头发垂下的发尖扫过那把匕首,那头发丝竟然断了,显然匕首十分锋利。
那女刺客见一击不成,立即变换身法,一把想要抓住郡主的喉咙,那手掌的形状十分扭曲,竟不像一个人的手掌,皮肤黝黑,指甲十分锋利。
芜纭郡主的身法却比她还快,一个擒拿,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女刺客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手臂进软软地垂了下来,反在肩膀上。
原来郡主力气奇大,一把就扭断了那女刺客的手臂。
这时候,埋伏在暗中的此刻见自己的人落败,已然失了先机,都从隐蔽的地方飞出身来,个个都十分削瘦,这时候夜色中的紧身衣之下燕绾才发现他们得身材都成流线型,连骨骼的转折似乎都十分微弱,这样的结构让他们卸去了大部分阻力,比一般的轻功都快上几倍。
这些刺客这时候一哄而进,郡主一瞬间就陷入了八方的攻击,这些刺客个个身法刁钻古怪,燕绾在暗处皱起了眉,正欲起身而出时,只听见了一声巨响,那刺客的围攻中间,一个纤细的影子手持一块巨大的木板挥舞着,木板本身极重,此时被人用来当做武器,更是虎虎生风,碰上了必然就是重伤。
是郡主将门板硬生生扯下来了!
危机之中,芜纭郡主见对方攻击的角度刁钻,自己决计无法避开,干脆用最刚直的方法,使对方无法近身。
果然,围攻郡主的七八位刺客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进不了郡主一丈之内。
那风声呼呼,让在暗处的燕绾由衷地佩服郡主的勇猛,果然,郡主是传闻中的女中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