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二楼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有人慌张逃离,还有人凑上前看热闹。
店里的小二话都说不利索,连滚带爬跑下楼报官,场面一下子变的混乱起来。
林可安面色凝重,趁着场面慌乱,没人注意他们,带着簪绣和泛阳偷偷遁去,快马加鞭回了林府。
快到正心园时,林可安让簪绣先回了园子,自己则领着泛阳拐到了一个偏僻的小亭子里。
泛阳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十分仔细地注意着小主人的一举一动,两人刚刚步入亭子,林可安猛然转身,狠狠在泛阳的俊脸上打了一巴掌。
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怒气,咬牙道:“你与叶明严有仇?”
泛阳摇头。
“那你本来只是想戏弄于他,却失手误杀了他?”
虽然他的动作隐秘,但她还是看到了,他用一颗花生打在叶明严腿上,才害他没站稳跌倒的。
虽然她这样问着,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尽管好大一片地上都是碎瓷片,但并不是每一块都尖锐到能割破人的喉咙,若说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不现实。
她虽不懂武功,却也知道,叶明严虽然喝醉了,但是毕竟还是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喝酒喝的迷糊了些,多年养成的警惕性还在,一粒小小的花生能打的他跌倒,只怕需得浑厚的内力,速度更要比他要快上许多才行。
她仰头直直盯着这位少年的脸,唇红齿白,眉眼柔和,明明也才十七岁,生了一副温和无害的长相啊,怎么手段如此阴狠毒辣,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
泛阳摇头平静道:“他惹了小姐生气,该死。”
林可安气极,“他是平远侯的儿子,平远侯是个侠肝义胆,一生为国的英雄,你怎么能杀他的血脉。而且若他查出来,就不是你杀的,而是我林府杀的。”
林可安怒目圆睁,一时急火攻心,胸口血气翻涌,竟然吐了一口血,两人皆是一楞。
下一瞬,林可安就觉得脑袋昏沉,头晕目眩,身体不自主向旁边倒去。眼前发黑,泛阳焦急的脸渐渐埋没在黑暗里。
再次醒来,第一眼又是看到林太傅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场景很是眼熟,差点以为回到了五个月前。她费尽唇舌安抚了一通,才终于把林太傅赶回去休息。林可安赶紧问道:“泛阳呢。”
阿冬撇着嘴臭脸轰轰道:“在园子外跪着呢,小姐,这个浑小子做了什么把您气成这样,要不要我去修理他。”
簪绣听后道:“你方才不是已经修理过一顿了。”又对着林可安道:“小姐想怎么安排他?”
林可安仰天长叹,把自己狠狠埋进棉被里,隔着棉被,声音听起来瓮里瓮气,“我要想一想,阿冬,你去...算了,簪绣还是你去,告诉让他先回去。”
簪绣称了一声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林可安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才从棉被中钻出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的床帘,上面绣着不知名的花,开的灿烂鲜艳。
她表面平静的一动不动,脑中却乱作一团。她想起那个跪在外面的少年,那样平静的面容,平淡无波的语气,吐出的竟是那般阴狠残忍的话,好像说的完全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在随意与她讨论‘今天天气很好’这样寻常,甚至理所应当。才更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管泛阳与常家惨案有没有关系,他的腹黑心狠都远超自己所想。他是故意要接近林家吗?可是爹爹并无实权,也从不插手朝中各党羽之争。虽然学生众多,受人倚重,却从未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当初心软做主将他留在林府真的做错了吗?
可不论他是好是坏,他这次惹下的事实在太大了,平远候府虽然没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是他们林家惹得起的。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簪绣进来了,开口道:“小姐,奴婢同泛阳说过了,可他坚持在外面跪着,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林可安乱七八糟的思考被打断,气道:“随他去,想跪就跪着。”
转念一想,想到自己打了他一巴掌,莫名有点心虚,“算了,换衣服,我去瞧瞧。”
林可安睡了两个时辰,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但由于是夏天,日头还有些烈。
她一出园门就看到泛阳直挺挺的跪着,脸上大汗淋漓,背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泛阳看到林可安赶紧行礼,小声道:“小姐。”
这人天生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如今又这副姿态,林可安又忍不住心软,让阿冬扶着他起来。
三人来到泛阳的住所,林可安让簪绣和阿冬守在外面,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她环视了一下屋子,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几把椅子,一个柜子。
泛阳走到一张椅子旁边,用衣袖擦了擦,才道:“小姐请坐。”
林可安坐定,泛阳直直的站在她面前,一副恭顺的样子。
林可安看着他淡淡开口:“可知错了?”
“知道了。”
“什么错。”
“不该鲁莽行事,不提前与小姐商量。”
“错,是不该枉杀无辜,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狠下杀手。不该视人命如草芥。”
“可是他惹小姐生气了。他算什么东西,怎么有资格让小姐费神。”
说的这是什么话!林可安气极,拍案而起,怒道:“他是平远侯世子,是世家公子,是不知身份比我尊贵多少的人。几句口舌之快罢了,略施手段教训一下就罢了,怎么能取人性命。单是在这京城,能给我气受的数都数不过来。你要全都杀完吗。”
泛阳沉默了一瞬,缓缓抬起头,目光蹦出凌厉的光,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未尝不可。”
林可安被他眼神震慑,一句话咽在喉咙,只觉得背后发凉,寒毛竖立,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她不留痕迹转过身,方才觉得那股骇人的压迫感淡了许多,还是感觉两道目光要将她整个刺穿,她咽了一口唾沫,稳了稳心神,语气才正常了些,强撑着道:“总之,你这样做,就是不对的,我看你火气旺的很,去把佛经抄上一遍,后天交给我。”说完后就落荒而逃。
一口气回到正心园,林可安还是觉得心跳的飞快,这些天泛阳像个小绵羊似的,让她彻底打消了他与兰阳惨案有牵扯的顾虑,如今这匹小狼显露了利爪和狼牙,竟这般凶恶难缠,让她这个一直抱有侥幸心理的傻姑娘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捶胸顿足,狠狠给了自己一拳头,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你胡乱心软,这下怎么办。
不论如何后悔,事已至此,于事无补,只能暗暗吩咐了更多守卫监视他。
果然,第二天,京城就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平远侯世子喝酒时摔死了。平远侯哀痛不已,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林可安心中很是内疚,独自坐在房中心虚地抄佛经,为叶世子祷告。也求满天神佛保佑,泛阳身手足够隐秘,没有其他人发现是他做的。
不知道哪路神仙,没有保佑她,她才抄了十几页,簪绣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回报:“小姐,小姐,不好了。平远侯带着一队官兵将咱们府邸给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