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林枫生日宴上出现某些愤怒的讥讽、不快的情绪等便一同被淹没在欢快的人潮中,林荫二人不觉相视一笑,届此那些心照不宣之意便都心领神会了。
很快曲终人散,这场由林后亲自操持的生辰宴也将告一段落;奇月因多日没见哥哥,宴席中又察觉林枫异常,颇感忧心,宴会结束之时便跟林荫提出与哥哥作伴晚点再回寝殿;林荫夫妇自然应允,只稍稍跟他们嘱咐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林枫本打算一个人清净清净,不想妹妹这边已经禀上,从小又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向来什么都是听她的……此时除去奇月若是换成别人,想必他定是不依的;于是回去的路上二人同行;
一路霜林、月下长空如洗,万籁俱寂;苍翠林间,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起初奇月还一直努力寻找话题或是想办法逗哥哥,可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哥哥都只是“嗯嗯”的简单敷衍两句,到最后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像是在念经书!如此反复两三次,她也再难提起兴致来,只一味的陪着哥哥这个大闷葫芦默不作声变成一只小闷葫芦……
白日里哥哥的话尽管不多,可言语中多少也能听出几分或真或假的情绪,可在这寂静的夜晚,他脱去面具又变回了那个沉默无言的林枫,就这样寂然木讷的移动着双腿却不说一句话。
奇月实在是忍不住了,骤然停下脚步高声问道:“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林枫这个样子实在可怕,这还是原来的哥哥吗?还是那个充满活力会调皮捣蛋会带着自己到处游玩的哥哥吗?奇月知道他因为退亲之事心里难过,可她实在想不出更体会不到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才能令哥哥茶不思饭不想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难道比当日翠儿死去还要痛苦吗?可纵是那样,她都熬过去了,眼下还有什么事儿会比这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呢……她此刻是又着急又生气又心疼,真像一个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只好呆在原地蹦哒的小孩子。
林枫终于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奇月,冷月洒下来披在妹妹淡紫色一袭长纱裙上,映的那张美丽的小脸上竟多了几分冷峻,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向自己,满眼焦急和关切;望着这双会说话的眸子,林枫不忍心跟她说谎,于是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穆婉她、她就快要嫁人了……”说着垂睫而落,再也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哥哥跟穆婉姐姐不是刚分、刚分开没多久,怎么会这么快?哥哥是从哪里听来,会不会只是谣言?”话刚脱口而出,奇月便懊悔了: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呢?她还在希冀什么呢?难道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被人故意捏造出来给哥哥听的?还是没那么快、穆婉姐姐依旧守着初心等着哥哥……此时此刻,她知道任何话对于哥哥来说都是多余的、苍白无力的;她突然不知所措了,心中甚至有些难过和失落……本想安慰哥哥,可她却看起来比哥哥还心痛,看来自己远远比想象中的脆弱;尤其是翠儿离开后,她常常心中莫名升腾出一种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声音的恐惧甚至对是对自身的恐惧!
细心的林枫似乎觉察到了奇月的异常,慢慢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道:“月儿你别想多了,穆婉她是女孩子是早是晚终归都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还要一辈子守着我们的回忆过日子?是我先对不起她,是我没能守住我们之间的诺言,不能怪她啊……”林枫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人生在世,不管经历什么都是要向前看的,不能往后看,我也不敢看……只希望穆婉她幸福、她能幸福就够了!”
“……所以哥哥你的人生从此以后就毫无意义了吗?”
奇月的一句话竟将他给问到了!他的人生?他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好难好深奥的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认真思考过、确切的说是还没有时间为自己考虑过,因为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还未痊愈,仍在风雨中飘摇。
倘若不是在奇月面前,他一定会这样如实回答吧;一定露出他那副颤巍巍的可怜样,一定不再掩饰此时此刻正在滴血的一颗心……
可是妹妹就在眼前,所以他不能、他不能如此残忍的对待妹妹,不能让妹妹陪着他一起痛,他一个人就够了;于是他继续佯装轻松的样子:“怎么会呢!男儿在世怎能拘泥于儿女私情上,你别忘了哥哥我可是林风国的太子殿下,将来还要肩负起更大的使命,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就别瞎操心了!”说着,一把拉起妹妹的手继续往前走;
听哥哥的语气、看着他的神情,奇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慢慢放了下来;从小到大,除了父王以外,她最相信的就是哥哥,想必哥哥也不会因为这件事骗自己,于是渐渐地脚步也变的轻快起来、心中明朗如月,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有趣儿又充满意义!
回到菱华殿的林后笑靥如画,心情看起来不错,一副岁月静好的怡然自得;可此时的林荫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走着。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头都晕了,过来坐会儿。”说着便身子一欠已经让出了一点儿空隙;
林荫却一点儿没注意自顾自的说着:“我是担心枫儿那孩子!”
提到林枫,林后一下子立起身子一脸疑惑地问道:“担心枫儿,枫儿不是好好的?”
“你没注意到今日生辰宴上枫儿的样子吗?不怎么说话一下子好像变了个人,穆婉父亲说的话,那明显是说给你我听、说给枫儿听呢!可他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以前枫儿调皮好动总给你惹事,你不高兴,整日里横眉冷对不给他好脸色;如今枫儿想明白了、成长了,你又说他太过沉稳像换了个人……你想让枫儿怎么办,左右不是,要我说啊咱们就别再为难枫儿了,自从上次你非逼着他娶火族公主,他就心情不好无论如何也不接受,是我和月儿两人几次劝说,好不容易才帮着他绕过这个坎。枫儿现在这样大气沉稳,也懂事了很多,我看着挺好……”
“枫儿他想通了?真的想通了?”林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他对儿子性格的了解,这件事他是绝对不可能释怀的;他也知道这样强制与火族公主订婚会使儿子很痛苦,因此对林枫心中一直有所愧疚,只能希望时间可以让他走出来;不曾想居然这么快……
“当然是真的。你别看枫儿表面上任性,实际很细心懂事;况且此事已成定局,枫儿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为了穆婉那姑娘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要说,出了这么多事,还不是你这个做父王的责任。”林后边说边假意瞪了林荫一眼,“不说了、不说了,好在枫儿现在想通了,人也明朗了许多,当初我极力反对就是怕他接受不了;不管怎样,一切都是为了枫儿的将来,只要他高兴,我这做母亲的就跟着开心了;至于穆婉,她与枫儿有缘无份,权当是咱们枫儿配不上她吧……”
听完林后“哒哒哒”的一车话,林荫心中更觉得惶惶不安了;可他又不能过多表现出来,毕竟事已至此,作为父王的他也有很大的责任。现在他只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是有关一双儿女的未来,还是与林后的重修旧好。
可一切都能像他想象中的那么事事顺遂吗?果真能便最好,可是万一……一想到这儿,他的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在深夜狂风骤雨中无所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