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子夜,正值月半,只见魔宫上空影影绰绰,几团黑影从高耸的魔山背后闪了出来,慢慢落在碎梦桥上,月下黑影晃动眨眼间幻化成六张黑色长袍,笼罩在看不清形体的躯体之外;阴风阵阵从碎梦桥四周呼啸而过,带过残枝落叶,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另类的熙熙攘攘;
既是如此,今晚死城般沉寂的魔宫之中,竟也因此有了些不寻常的生气;毕竟整整一万年时间了,魔宫除了满目苍凉,就连一只鼠蚁鸟兽都没有。长长的黑袍拂过黝黑朽败的碎梦桥,忽然一团团灰白色雾气从桥身印满的黑色掌印中挥散而出,冷月下氤氲成阵阵寒霜,随着六张黑袍的缓慢行进慢慢升腾到半空中……
“看这光景果然是魔灵回来了……”一个低沉飘渺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黑袍中飘出,入耳时竟觉恍如隔世;细听那声音,梭梭哒哒却只似音符的拼接,完全听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而由音符拼接成的那句话,却显得更加诡异:乍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句话,仔细辨音却是六句!由六种不同的音色六个近乎相同的语气和情感说出的同一句话!
只闻声不见人,硕大的黑帽连着黑色长袍从头到脚将一种“形体”包裹在里面,看起来却很是宽敞,仿佛里面除了空气以外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族六影——奇影、幻影、墨影、黑影、独影与魔影!却只是听说从未亲眼见过,眼下见着竟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这六影虽属魔族,实际上却与之并无多大关系,至于来历如何,亦无从知晓;听说六影存在之时,就连魔灵也尚未出世,唯有和族中长老辈份的个别人了解这六影的确切来历与身份,这其中就包过魔灵的父亲;可随着和族长辈的相继离世,魔族六影相关之事也渐渐成了一个迷。
魔灵只知道其名虽为魔族六影,却很少参与和族相关的事儿;更是行踪诡异常常来无影去无踪,也从不过问三界之事;即便是当年天神玉爵举三界之力灭魔族、封魔灵之时,也未见六影出手相助。如今怎会突然至此,的确令人不解……
正值疑惑之时,“嘣嘣嘣……咣当咣当……”接连几声巨响,只见魔宫正殿八扇悬映雕花巨门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劈开,一时间吞云吐雾、浮沉成气,抖落掉“一身风尘”的八扇巨门高高耸立未见丝毫凋敝破败之相,俨然一副历经尘世沧桑洗礼之后的鹤发童颜的“长者”模样。
“哈哈哈……我魔灵今日何其荣幸,跪迎魔族六影!”说是说跪迎却见不到人下跪,只听漆黑的魔族正殿中传出魔灵可怖的大笑声,魔族六影飘然入殿,悬于右侧;魔擎立于魔灵左侧,四处无声、众人无语,时间似乎静止一般,魔擎何时见过这般情景,硬是憋着大气不敢出一口,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只好缓缓伸长脖子倒吸一口凉气,待气息匀称之际再继续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黑暗中的六团黑影和那早已和黑夜连成一片的无尽黑暗……魔擎觉得天地之间唯有自己的心在跳动。
“……召我六影来所谓何事?!”六影异口同声同时问道;
“数万年不见,叔父们难道一点儿也不挂念魔族、一点儿也不挂念侄儿吗?”魔灵张口就是叔父、侄儿的乱叫一通,丝毫看不出见外;
“少废话,我不管你是如何逃出封印;既然出来了,从此便安生度日。”呵!安生度日?于魔灵来说他平生大概最不懂的就是何为安生吧?
魔灵没有回答,仍是自顾自的笑着说道:“侄儿记得父亲曾提到过,侄儿出生时,父亲请得叔父们为侄儿取名,侄儿方有幸得此灵字,伴随侄儿永生永世……”
“可惜你担不起。”
“哈哈哈……”又闻魔灵一阵狂笑,“叔父们说的对,侄儿是担不起,侄儿什么都担不起;是侄儿无能将我魔族推入无底深渊,所以今日才厚颜请得叔父们降尊至此,共商大计!”
“大计?”
“正是!魔族消逝近万年,玉爵也早已不在,三界中水族被灭,仅剩西北火族与西南边的木族,木族林荫不问三界多年,一心只在妻儿,更无心与火炎炙一争高低;只剩火族一支独大,大好时机就在眼前。”魔灵果然不同一般,纵然被封印东海玉露宫下多年,三界之事却是了如指掌,纵使身死心却不死,或许这就是能坚持那么多年的原因;
可对于魔族六影来说,世事沧桑不管如何变化都不会在心中留下什么痕迹、掀起任何波澜;魔灵一番慷慨陈词自然也是无感。
“这都与我们无关……”说着便要离去;
“哎,怎么能无关呢!叔父们虽说早已不问世事,远离纷争过着赛神仙般的快活日子,可不管怎样也是我魔族一份子,血脉这个东西斩不断理还乱,不是说断绝就能断绝的;当年獠脊山一战,叔父们袖手旁观,眼睁睁的弃我和族于不顾,我不怪各位,如今我冲出封印重新回到魔宫,就是要重建魔族,三界表面和顺,背地里暗潮汹涌,正是我魔族一统三界的绝佳时机。望叔父们助我一臂之力,到时上天入地,侄儿再报大恩。”
届时,魔族六影才明白魔灵的真正意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哈哈、哈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依旧是那么有节奏、依旧是近乎可怕的异口同笑!
“真是痴人说梦、死不悔改!看来你比你父亲更加贪婪成性、贪心不改!当年若不是你一味想要连成万劫身,太岁头上动刀,吸食众神魂魄,惊动三界、惹怒天神,魔族三万族人也不至于顷刻被灭,事已至此,还不知悔过,竟然妄想一统三界!玉爵当年就应该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六张黑袍中的六个“黑洞”一张一合像摄人魂魄的魔鬼,一字一句说出来虽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却字字句句利刃一般插在魔灵心上,只听紧握的双拳咯吱咯吱作响……
“叔父们的意思……是说我魔灵是整个魔族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