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蓝御来说,今日的夜许是毕生最漆黑漫长的一次,对妻儿刻入心底的抱歉和愧疚时时刻刻驱使着他不惜一切去救他,可怎么救、如何救、到底心中有几分把握……他都不知道!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方向,抑或是细小微弱的一丝希冀,只要有那通往希冀的一丝光明,于他来说就够了……
黑夜渐褪,东海上空隐隐露出一片淡淡的鱼肚白,可今日天空泛起的鱼肚白却不似往常日出之前的耀眼与通透,反而闷闷的带着几分胁迫和压抑;渐渐的,墨黑色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深灰色云团,一叠叠、一簇簇,就是那样无声亦无息的“前进着、调整着、蓄势着”……这样的一种寂然的张力,却与黎明无关,似于夜中滋生、在夜中抽离,带着夜的无所依持涌入眼前这云团的深灰。
而隐于云团之后的正是火族精锐、“影绰鬼魅”!索性今日东海上空的云失了往日的纯白和澄明,否则如何在这千米高空之上为精锐依托、为“鬼魅”遮掩?那么这场筹备许久的袭击又该以怎样的肆无忌惮开头、怎样大获全胜而结尾?
或许正是因为该来的总会来,所以才有命中注定这一说;而“复仇”就是火炎炙和邪莫二人的命中注定!
“火王为何此刻还不动手,我们还在等什么?!”立在云头的邪莫再次焦急的看向一旁端坐的火炎炙,这已经是短短半个时辰之内邪莫第三次一脸焦躁的问着同一个问题了!蓝茵国就在脚下、东海近在咫尺,而据可靠消息报他蓝御也于昨晚从极北之地灵山赶了回来,而他邪莫费尽心思已将火族大半兵力搬了过来,令三界谈及色变的鸠毒就握在自己手中!!!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可以克制自己那么久都不出手,此时的蓝御在他眼中就是一桌饕餮盛宴,只要一声令下,他便可以将立刻享受。
可承载着他全部希冀的那道“令”到底何时才能“下”呢!
“等天亮!”这一次,火炎炙没有完全无视邪莫的焦虑和急迫,轻轻的撂下这三个字后再次回归沉默,一双眼睛依旧轻轻的合在一起,背直挺挺的端坐着,仿佛在静静的等待着一场“精彩的表演”。
此言一出,邪莫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自从投靠火炎炙以后,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处于无穷无尽的等待之中;等血鸠之毒制成之日、等林殊率领的暗麟一行查到南风上神、等南风上神激怒火炎炙、等火王口中的时机、再等这一刻的嗜血复仇……这无穷无尽望不到边际的等待无不每时每刻都在煎熬着他的心,那点点滴滴泪烛一般的滑落和凝固。
如今,眼看他马上就要熬到头了,那内心蠢蠢欲动的杀意几乎快要刺破胸膛舔着自己的血迹迎向蓝御的脖颈儿、头颅,奔涌着热血的一切……这一刻,却又被叫停了!此刻,他看向火炎炙的墨绿色眼睛除了不解,又多了一丝怨恨和愤怒,铮铮不平之气在胸口充斥着,一时间涌向喉咙:“可是火王……”
“没有可是!”火炎炙突然睁开眼睛,怒视着一旁的邪莫继续说道:“你要取蓝御狗命,而我要一举灭掉蓝茵国!多一点儿耐心,否则你永远都只是一条只会卖命的狗。”火炎炙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两句话,仿佛面前只是焰裕谷中一个普通侍卫,抑或是桐庐巨鼎旁可以被随时随意杀死的人;
的确,他是狠心又贪心的!纵使在这场屠杀中重要如邪莫,他也依旧视他如草芥、视他如驺狗,有时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同样,死去区区一个蓝御,如何能平他数万年的不平之气?如何令他从此以后乖乖卸恨?留下蓝御唯一的儿子蓝麟木撑起整个蓝茵国?这对蓝麟木和蓝族的百姓来所,未免也太“残酷”!一个少不更事的幼子、一群视蓝御如生身父母的子民,当然不能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王就这么死去,与他们这是不可承受之重、更是不可承受之痛!
况且,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想过只要蓝御一人的性,他火炎炙要的是整个水族、整个东海、整个蓝茵国!他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可这个计划就算是南风上神、林殊甚至邪莫都未可知……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望向即将血流成河、染红东海的未来、望向马上血战水族、刀刃仇人的下一秒,突然他呵呵一笑,射出月凉如水的阴冷;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