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鸾凤街上。
周诚缓步走在夜晚的鸾凤街内，面无表情，好似夜游的鬼神一般，那双重瞳毕露的眼睛，更显出几分狰狞。
这场针对老师的阴谋，正是源自于这水深可淹死人的鬼市中。
目光所及之处，周诚眼神一冷，正前方百十米开外的位置，不正是那个带着遮阳帽的摊主又是谁？找到正主，周诚正打算追上去，面前突然多出一道人影。
“这不是周先生吗？”
赵长春乐呵呵的笑着，和板着脸的周诚，表情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不打算给冯老先生送终？”
周诚眼帘低垂，侧了侧身想要离开，但赵长春似乎并没有直接放他离开的想法，脸上带着浓烈的笑容，再一次横在周诚跟前。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有事？”
周诚满脑子想的都是找到那个摊主，哪儿有心情跟赵长春闲扯？
赵长春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笑道：“当然是有事，前两天苏老爷子寿宴上，你拿了我大哥两件古董，答应参加那场鉴定会，结果鉴定会还没开始就跑的没了踪影。”
“这笔账，咱们是不是得好好算算？”
周诚微微蹙眉，当时他的确从赵长乐的手中拿到了一枚鼻烟壶和一只手把件，只不过听说老师的事情后，根本没有多想，直接便回了未道阁。
这件约定，倒是被忘了。
“东西还你。”
一边说着，周诚随手摘下背包，然后从里面找出那两件东西。
只不过，赵长春并没有接下这两件价值不菲的古董，仍旧摆着那副乐呵呵的笑脸道：“我大哥说了，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我原本还想到未道阁找你，既然在这儿碰见了，索性就跟你说了。”
“两天后，庆元堂有一场斗宝大赛，麻烦请你到场。”
赵长春刻意咬重了“请”字的读音，脸上笑容格外灿烂：“我们可是照着规矩来的，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捏着鼻烟壶和那枚手把件，周诚皱眉片刻，而后缓声道：“好。”
赵长春乐呵呵一笑，这才主动挪开身子：“祝周先生今天能满载而归，免得到时候斗宝大赛上跌了冯都未的面子。”
周诚眉头跳动不止，好半晌后，才勉强压下动手的冲动。
等到赵长春让开，周诚快步走到刚才摊主所在的位置，结果已经是空无一物，哪儿还有人影？
皱眉许久，周诚缓缓舒了口气。
对方肯定也看到了自己，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的离开，虽然没能找到人，但对方的反应却肯定了周诚心中的猜测。
那个摊主，肯定知道些许内幕。
只不过这一次打草惊蛇之后，下次再能找到对方，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被赵长春这么一搅和，周诚心思全无，在鬼市上晃悠了两圈，只能选择离开。
回到未道阁，休息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还没到开门时间，未道阁的房门就已经被敲响。
本就和衣而睡的周诚起身开门，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个老人，不是宁珏老头又是谁？
看着神色沧桑下巴胡茬细碎的周诚，宁珏老头忍不住鼻头一酸，跟在旁边的秦婵没好气道：“宁老头，能不能别哭了？先说正事儿行吗？”
宁老头这才擦了擦鼻子，抬头道：“小周，老冯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人死不能复生，你……你……”
好不容易说到一半，宁珏老头眼眶又红了。
见状，秦婵直接接过话茬道：“宁老头的意思是，人死为大，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先帮冯老处理后事。”
得知对方的来意，周诚侧身请两人进门。
看着周诚波澜不惊的表情，秦婵皱了皱眉，还是抬脚进了门。
宁珏好不容易止住泪，这才接着说道：“老冯孤家寡人一个，你是他唯一一个晚辈，我跟老苏商量了一下，只能由你送他最后一程。”
“这两天我在医院，麻烦你们了。”
周诚语气平淡，看不出心情如何。
可周诚越是冷静，宁珏心里越是难受。
他这是要遭受多么大的打击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啊？
“老师的遗体，现在在哪儿？”
“苏家。”
宁珏深吸了口气，情绪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老苏出面把遗体领了回来，现在就等你过去给你老师上香了。”
周诚稍稍点头，继而道：“我去拿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估计是为了照顾周诚和宁珏的心情，今天秦婵并没有开那辆大红色的超跑，而是一辆黑色的宝马七系。
宁珏坐在后排，周诚顺势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看着面无表情的周诚，秦婵有好几次都想开口，但每每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到了她们这种位置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带来不同的影响。
这一点，不管是徐雪娇还是她秦婵，心里都清楚的很。
一路无话，车里的气氛更是显得格外压抑，第二次到苏家来，周诚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
好不容易将心中的杂乱情绪压下，周诚仍旧板着脸。
苏老爷子一声令下，整个苏家根本没有半点反对的声音，所以，门楣上前一天还是大红色的祝寿灯笼，如今却是换上了纯白色的灯笼。
冯都未名声在外，但交际圈子却是小的可怜，再加上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通知，曾经在古玩圈子里叱咤风云的冯都未，葬礼却格外低调。
苏老爷子家里的一干主要成员，全部以晚辈礼送行，再者便是苏老爷子和宁珏这两位好友，王金跃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也是顶着一双肿胀的眼睛跑过来给冯都未送行。
周诚抱着冯都未的骨灰坛，步伐缓慢，一路朝着苏老爷子早就挑好的墓地走去。
整条送葬队伍显得死气沉沉，就连哭泣声都没有多少。
周诚是哀之所至，早就哭干了泪水，苏家那些人纯当走个过场，真正伤心的没几个，苏老爷子和宁珏两位老人，身份在哪儿摆着，只能强忍着伤心。
负责接送周诚的秦婵算是个外人，并没有参与到送葬中，站在一处茶楼二楼，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现在水够浑了？”
“差不多，等到冯都未入葬之后，才是真正的浑汤。”
坐在床边的徐雪娇瞥了楼下一眼，然后接着看书：“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