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夜.永恒
请不要离开这座森林,无论你是否愿意,你一定要留在这里!我并不是一个平凡的精灵,夏天永远听从我的命令。我将让妖精们服侍你,他们会从海底捞起珠宝献给你,当你睡在花茵上时,他们会唱歌给你,我亦将洗去你尘世的污秽,你亦将如精灵般飘无踪迹。——《仲夏夜之梦》
“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你说呢?
就是你看着我的时候,所想的那些。
那么,我爱你。
有多爱?
像海那样深沉,天空那样宽容——就是,你想要的那么多。
那么,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任何一点爱意。”
一切重归平静,除了海莱尔克自老国王图拉扬后坚守至此的太阳信仰因艾希亚之死而化为乌有之外,别无他恙。一个月恍惚间过去了,战斗中掉落的月神王冠再度被放回了老国王雕塑的右手。此刻的国王克洛诺斯独自躺在阁楼里养伤,此时的他已然是海莱尔克帝国——现在是冰焰帝国的第一位国王——冰焰一世.克洛诺斯.冰焰了。然而却在这时,冰焰迎来了一位特殊的造访者——海莱尔克十九,艾西.海莱尔克。
不过,艾西并不是来找克洛诺斯的,他只是来到曾经属于自己的王城,找到那个白色的礼拜堂,走进去,寻找那些艾希亚留下的回忆……
追着艾希亚的气息,到了宁静的礼拜堂。花玻璃把阳光揉碎,均匀地洒在地上,老国王的石像闭眼在这里永远沉思着,他的脸坚定地向着西方,双手平托,好似拖着宝剑,又好似在拿着什么东西,而那两个尘封的王冠就是这么生硬地放在他的双手上——这就是人们坚定不移的信仰——老国王图拉扬和他的太阳王冠的传说,还有信仰太阳的太阳信仰……
雕像的后面有两个门,隔着石质墙壁,同图拉扬一起冲着西方——不过经过了一些拐角,那些拐角和通道分别被月亮石穿成的帘子和太阳石做成的门帘挡住。靠北方的暗门已经被磨损地很厉害了,似乎是大水冲击所致的硬伤。暗门上画着奇怪的闭着眼睛的月亮——是用银色和蓝色的石料加工出的——门上挂着古老而沉重的锁链,看样子是古老而失传的制造黑银的技术,只是奇怪门上为什么没有把手和锁孔;靠南方的暗门不像之前那样完好无损了,已经在克洛诺斯带回太阳王冠的时候被弄坏了,不过没有北方的门磨损地那么厉害;上面画着奇怪的闭着眼睛的太阳,金色和暗红色的石料相间把这个奇怪的太阳笼罩在花玻璃揉碎的月光之中,上面同样没有门把手或者锁孔——门上同样挂着古老的被折断的锁链,不过却看不出有什么沉重压抑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考和庄严神圣的审判的怒意,锁链是黑金制成的,同样是古老失传的技术——都是克洛诺斯无法辨认的材质。
艾西笑了笑,在心底默默猜算自己已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然后站在礼拜堂的中间,想着那些他当国王的时候没有时间想却还是一直在想的事情……
如果问我,艾希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会说她不仅是我的妹妹,更是我的信仰,就好比这座承担了太多历史的礼拜堂;
如果问我,这个礼拜堂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我会说……她就是花玻璃下被揉碎的月亮和太阳……
艾西惨淡地笑了笑,走上前去,在这个充斥着海莱尔克的回忆的地方,他凝视着图拉扬手中的两个王冠——其实,到底这尊雕塑是不是图拉扬,早就无人知晓了。
“错放了不知多少年的王冠,在图拉扬的年代就被人错误地传诵的月神和太阳王冠……如今,就让艾西来让你们安息吧……”
艾西闭着眼睛,浑身无力地颤抖着,图拉扬依旧沉默地看着西方,不会睁眼,也不会低头……眼泪簌簌地出现在从未落过泪的艾西的脸上……国王的深沉,一个太阳国度的悲哀——千百年来太阳信仰留下的最后哀伤。独有雕塑下的几行字在提醒着我们艾西并不是第一位国王,也绝不是最伟大的一个,只不过,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位人民的信仰,从此都将冠上“冰焰”的旗号……
艾西跪下来,用战栗的双手抚摸雕塑石基上的文字,把那些繁复的语言念出来,古老的第一句:
“太阳的恩惠将永远流传于世间,正如太阳赐予我们的王冠将永远存在。但是,当太阳的王者都更加相信夜晚的魔力时,这片土地将一直受到我的诅咒。”
还有第二句:
“我诅咒你的姓名与狂妄一起被人们遗忘!即使我们的君王信仰你,也一样会有月亮来诅咒我们;即使只有我相信你的敌人,他也将会恩赐我一个人。——图拉扬”
最后是更加古老的第三句,或许艾西也不能翻译他们,他没有念什么,只是摸着那一行字,眼泪流的更加凄惨——谁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那行字刻的是什么。
“或许,这才是建造者最初的目的……”艾西最后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着,然后起身、后退。他恭敬地取下图拉扬手中的两个王冠——从左手取下红色的太阳王冠——是克洛诺斯从索尔带回来的;从右手取下蓝色的月神王冠——是图拉扬从苍星苔原带回来的。
“错放了不知多少年的王冠,在图拉扬的年代就被人错误地传诵的月神和太阳王冠……如今,就让艾西来让你们安息吧……”艾西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把王冠放在自己的两只手上,闭着眼睛,送到了图拉扬的手里——左手是蓝色的月神王冠;右手是红色的太阳王冠……
接过王冠的图拉扬,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睁开了眼睛,左眼框里是一颗蓝宝石,右眼框里是一颗红宝石。古老陈旧而被尘封已久的装置再度启动,图拉扬的双手缓缓合并,石头碎裂的声音渐渐清晰,焦躁的闷响不断涌现,然后图拉扬的双手和在一起,两个王冠互相撞击一并掉到地上。
艾西漠然地注视这一切,只是看着……看着……
王冠刚刚落地的一瞬间,两股海水冲开了暗门然后疯狂地涌出——就和当初图拉扬、克洛诺斯被海水冲进礼拜堂的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要更加汹涌和令人畏惧。王城里那个海水应该流进的湖迅速褪成干涸,然后城市开始剧烈地晃动,土地开始沦陷,地下水位疯狂地下降——躺在阁楼里养伤的克洛诺斯还什么都没有发觉……
水闸又被打开了。
很快,艾西和礼拜堂都消失在海水之中——其中一股海水十分冰冷,还混着一些来不及融化的冰渣,这是来自苍星苔原周围海域的,那是深藏在极北之地的冰冷;另一股焦躁而温热,还混杂着鱼腥味,那是索尔附近灼热狂暴的毁灭欲望……
水就这样不停歇地流着,甚至让人叹服起最初制造这些装置的人……不过没有谁有这个心情了……不仅仅是海莱尔克,北方、南方的土地全都因为震动和地下水位的缺失而向下沦陷,越是繁荣的城市更是因为建筑物的压力而沉沦地越快……人们在绝望与迷茫之中大多来不及喊出最后的话语——全被海水在瞬间吞并——如果有谁在水下仍能听到那些被海水灌噎窒息的呐喊,就请给我们讲一讲,那喊声是多么悲愤哀伤、撕心裂肺吧……
一位本该成为英雄的国王,在一边冰冷一边闷热的水下轻轻念出了雕塑石基上雕刻着的第三句话,却无人可以听到了……
人们在最后的最后,呐喊着的,不是图拉扬,也不是艾西或者艾希亚——更不会是克洛诺斯……拼了命地喊啊,喊啊……耗尽一生中最后的权力,把最后的意志消磨地精光——“太阳,太阳——太阳——!!”
整片大陆坠入海底,埋葬了这段持续多年的文明……只是谁都无法忘却,那不论历史的沧桑依然徘徊不去的——
太阳,太阳——太阳——!!